重生之謀妻!
夜色輕籠,月懸天際,細細的一彎鉤。
天牢重地,最是暗沉潮濕,牢房頂部有個孩童都爬不出的小天窗,天窗上象征性地有個遮雨棚,茅草搭的,本還能遮一些雨,這風吹日曬雨淋的,如今多少顯得太過於潦草了。
春末多雨,斷斷續續地下了許多天的雨,直至今日這空氣中還有斑駁的黴味,呼吸間都覺得空氣裡帶著濕漉漉的觸感。
今夜夜色黯淡,從天窗裡斜斜打下來,在牆上落下形狀並不明晰的亮色斑塊。
顧言卿坐在床鋪上,靠著牆,涼意透過單薄的衣衫透進來,他眸色晦暗,盯著對麵那處亮斑,依稀總覺得能聽得到風裡的鑼鼓聲歡呼聲。biaic0
明明,此處應該是聽不到的。
依稀記得,也曾有個姑娘,十裡紅妝鳳冠霞帔隻為了嫁給自己。可那不是他想要的姑娘,那姑娘也並非心儀於自己,那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的鬨劇,那姑娘也不過是利益權勢驅使下的犧牲品罷了。
可憐,卻又無人可憐她。
如今,他竟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那姑娘是什麼容貌來,倒是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在他書房裡研磨那婢女的一顰一笑來,記得她笑起來眼底都散不去的落寞,記得她手腕上一截細密淺淡的疤。
問及,她容色淡淡掩了袖子,隻說不記得了。
可之後沒幾日,他分明又瞧見,那疤痕又添了新的。
如今想來,那姑娘定是恨極了他,非得以這種極端的方式才能保持清醒、保持理智,帶著不曾露出馬腳的笑容留在滅自己滿門的仇人麵前等待一個報仇的機會……
如此說來,自己敗地倒也不冤了。
顧言卿靠著牆壁,癡癡的笑了笑。牆上的亮斑在短短時間裡似乎已經移了位置,他看著亮斑,嗤笑,顧辭啊,雖出乎意料之外了,卻到底年輕……瞧,還詛咒自己看不到今夜的月亮,這不,好好瞧著呢。
耳際似被什麼輕輕咬了一口,他下意識拍了拍,低頭看掌心卻是什麼都沒有。他也不在意,這麼多日子以來,他早已學會和此處蚊蟲蛇鼠和平共處了,一隻小蟲子而已……
如此想著,困意漸漸襲來,他一邊聽著風中的嗩呐聲,一邊想著當日那新娘該是極美的吧,隻是……可惜了,自己竟沒顧得上好好瞧瞧……
可惜了。
……
用完了膳,時歡看著時間還早,便又同談均瑤說了一會兒話,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辭,讓含煙去前廳喚顧辭。
說是鬨洞房,可說到底,謝家小公子的洞房,實在也沒什麼人敢鬨,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記了仇,往後可有的受呢,何況,謝小公子娶的又是同樣不好欺負的,萬一……這夫妻倆往後合起夥來,嘖,誰受的住?
是以,當時歡告辭離開的時候,倒是恰好遇到了被幾位公子送回來的謝絳。
謝絳看起來倒是挺清醒的。沒醉。
還同時歡打了個招呼,“歡丫頭,這就要回了?”
“嗯。天色不早了。祖父又該在門口候著了。我就不陪你們鬨了。”時歡輕笑,微黯月色下的容顏,有種暖玉的質感,半點瑕疵也瞧不出來。
風中有淡淡馨香,藏匿在眾人的酒味之下,隱約,飄忽,細嗅之間卻又聞不到了。
喝了些酒的公子們,眼都直了,有膽子大一些的,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這不是時大小姐嘛,大小姐莫要急著走,待會兒咱們送你,太傅定不會怪罪才是。”
“就是就是。”
附和聲剛起,那人就被輕輕拽了衣袖,身邊公子低聲嗬斥,“閉嘴!沒眼力見……”
“什麼……”
一回頭,赫然就見始終跟在後麵兩步的顧辭,經過了身邊,手中折扇輕輕一晃,容色溫軟,喚道,“歡歡。”
站地有些近,幾乎是顧辭一低頭就能碰到對方額頭的距離。他從時歡手中接過披風,展開,為她披上,一係列動作熟稔又流暢,像是做了無數遍似的,“夜間涼。”
是挺涼快的。
諸位公子隻覺得這風一吹,酒意都散了幾分了。
再看顧辭身後跟著的小丫頭,自然而然地走到時大小姐身後站著,才恍然發覺,那丫頭……竟然不是顧辭的,而是時小姐的?彼時這丫鬟是半道上遇見的,還未說話呢,顧辭便問,“要回去了?”
那丫鬟應是,他們還私下取笑原來顧辭也會這麼寵著一個丫鬟,外頭還傳他如何如何不近女色呢,不過如此嘛!彼時新郎倌嗤笑,說“你們知道個屁”的時候,他們還不以為然……
如今才覺得,哦,今夜這風……瘮人。
“嗬嗬。嗬嗬。”彼時最初說送時歡回家的公子哥兒瞬間覺得舌頭都顫,顧辭看上的人,他們哪裡敢有那心思?當下亡羊補牢,“是啊夜間涼,時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莫要讓太傅久等才是……”
顧辭……可不是謝絳。
謝絳是混不吝的,若是得罪了謝絳,大體根據得罪的程度挨幾頓打也就是了。
但顧辭不一樣,若是得罪了顧辭,當下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公子顧辭性子好,麵上始終溫雅和煦的,但……興許哪一日,當這位祖宗突然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就摔死在哪個臭水溝裡,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