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和事需要關心和在意,不是隻要有了愛情,大路便暢通無阻的。
衛楠始終無法對家人朋友說出口,甚至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其實我有個很喜歡的人。
可惜那個人,是你們口中的人渣。
這個假期過得挺平淡,衛楠、蕭晴和祁娟也經常聚在一起,有時去吃麥當勞,有時去喝咖啡,有時在大排檔點一桌的菜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三人偶爾聊些最近看的小說,交流交流心得;偶爾說說自己對以後的打算,憧憬憧憬未來。
像是最大程度的揮霍著時間,整日整日的聚在一起。
其實對衛楠、蕭晴和祁娟來講,這都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期了。
下學期,已經大四的蕭晴和祁娟即將走出校園時代,踏上複雜的社會,衛楠也不會再有屬於學生的寒暑假。
蕭晴是千金小姐,蕭家的房地產公司在本地很有名氣,雖然蕭晴一點也沒小姐的架子,跟衛楠祁娟打成一片,可她卻是有最多心事的一個。她把什麼都藏在心裡,偶爾跟好友抱怨兩下之後又是一臉淡淡的笑容。他父母想讓她繼承蕭家產業,希望她能拿到ba的學位。蕭晴雖然沒明確拒絕過,也聽話的學了商,可衛楠很清楚,她一點兒也不想繼承家業。
她的興趣全部都在美術,從小就喜歡美術,或者說是愛著美術。
第一次認識蕭晴就是在初中學校的美術室裡,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認真的拿著筆在畫板上畫素描的女孩兒,回頭時純真的笑容,恬淡美好的樣子,至今刻在衛楠記憶深處。
可惜高中的時候因為學業緊張,蕭晴就被父母強迫放棄了美術班,隻能偷偷摸摸在角落裡,描繪心中最美好的世界。
偷偷摸摸拿出那些彩色的畫筆,躲在昏暗的角落裡,認認真真地畫著。
三人中祁娟最冷漠高傲,大姐大女強人的類型,曾經是法學院辯論隊的主力選手,代表t大參加過全國大學生辯論賽還得了獎,追她的男生不少,她卻一直沒有交過男朋友。畢業之後,祁娟打算直接去應聘當律師,雖然囂張地說“碩士有什麼好讀的這年頭博士都滿地找工作呢,能力不是跟學曆掛鉤的”。
祁娟看似精明厲害,衛楠卻知道她這麼早去工作,純粹是為了賺錢養家。她父母離婚多年,一直跟媽媽一起生活,她媽媽去年又診斷出乳腺癌,切除後雖然康複了,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
祁娟作為獨生女,必須提前扛起這個擔子,哪怕很沉重。
衛楠,也將在大四上半學期,結束醫學院最恐怖的大聯考之後,進入為期一年多的實習期。
醫院大輪科的實習沒有寒暑假,實習結束之後考到醫師執照,找工作,住院醫師培訓,然後變成一個真正的醫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幸福的人那麼相似,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相對於蕭晴和祁娟家裡的問題,衛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運氣了,父母安好,哥哥幸福,一家人其樂融融。
愛情嘛,隻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沒有了,或許,也可以拿彆的來填補。
有些事,有些人,也隻適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拿出來,懷念罷了。
八月的天氣,酷熱難當。
接到蕭晴電話的時候是上午,衛楠剛起床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梳頭。
“楠楠,我爸媽讓我出國留學,我現在在機場,我走了,你要保重。”
衛楠隻覺得如同當頭砸下冰雹,聲音哽在了喉嚨裡“蕭晴……”
“小娟那邊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你們彆來送我,我到了之後會跟你們聯係的,拜拜。”
電話被掛斷,衛楠不顧散亂的發型直接奔出了門,攔了輛出租車就往機場飛去。
在機場入口碰上了飛奔而來的祁娟,兩人對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一起朝入口撲了過去。
蕭晴正站在通往入口的檢票處,垂著頭,乖乖聽著父母的叮囑。
蕭晴的父母,身在豪門,商界有名的蕭家夫婦,氣度非凡,穿著品味不是咱小老百姓可以比的。
蕭晴媽媽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在光線下閃著刺眼的光,爸爸的西裝估計也是聽都沒聽過的名牌。
可蕭晴,依舊是簡單的白色短袖和淡藍色牛仔褲,脖子上掛著造型可愛的諾基亞手機,換了白色的外殼。
簡單到——讓人心疼的裝束。
纖細的手指拉著巨大的箱子,身上背著一個簡單的小包,淡黃色的穗子隨風搖擺——那是衛楠和祁娟在她二十歲生日時一起買來送的包,倆人湊的,幾百塊錢,在她們蕭家人眼裡或許一文不值,蕭晴卻非常喜歡,一直背著。
突然出國的消息讓衛楠和祁娟有些措手不及,她在最後關頭才通知兩位好友,或許隻是不想讓兩位擔心吧。繁瑣的手續辦理需要的時間並不短,她卻獨自一人承受著那些。
見到兩人,蕭晴扯了扯嘴角,輕輕笑了。
如當初在畫室見到時一樣純美的笑容,帶著點難以察覺的苦澀。
“你們來了?真不聽話,不是說彆來送嗎?”
回答她的,是用力的擁抱。
以及異口同聲的“在國外一定要好好保重!”
“好好照顧自己聽到沒?”
蕭晴點點頭,“你們也是。”
擁抱的力度緊到發疼,然後——
轉身,走遠。
自動門阻隔了蕭晴略顯單薄的背影,透過大大的落地窗,一架飛機緩緩起飛,消失在天際。
衛楠和祁娟在機場停留了好久,久到忘了時間,像是舍不得離去一般。
等回去的時候,兩人坐在同一輛出租車裡。
祁娟這才說“我去時代麵試已經通過了,下學期先去那兒實習,畢業答辯的時候再回學校領畢業證,以後就在時代工作了,可能很少有機會見麵了吧。”
衛楠輕笑道“當了大律師,發第一份工資一定要請客,知道吧?我要去酒店吃掉你大半薪水。”
祁娟笑“那是自然,隻要你吃得下。”頓了頓,又道“我聽說你們醫學院的聯考非常殘酷,你得加油挺住了。”
“放心,那麼多人陪著一起死,不怕的。”
假期終於結束了。
夏季卻依舊延續著。
南方並沒有分明的四季,一年到頭都是綠樹成蔭、鮮花遍地。
以氣溫來劃分季節,似乎隻能劃分出酷熱的夏和寒冷的冬,而酷熱的夏季卻占據了一年中更多的部分,所以,這個夏季便顯得格外漫長。
漫長到衛楠在很久以後,不由得想起時,竟占據了從小到大的記憶中,最長的部分。
那年的夏季,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壓在了她們的肩,那些純粹的時光,也如樂曲中破音的刺耳音符,給那段高潮畫上了並不完美的句號。
畢業,失戀,朋友分彆。
開學,考試,進醫院,邁入社會。
生活就是這樣一個怪圈,有一些人走了出去,便有一些會走進來。一個故事結束了,便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永遠是如此的複雜和熱鬨。
也永遠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停止運轉。
更何況,離開的是那樣——
讓眾人不齒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