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橫遍野。”
“呃,具體呢?”
“內科一百人考,死了五十個,精神病學不甘落後,掛了六十個。當然,我精神病學考最高分。”
衛楠彎起嘴角偷笑,這位學長彆說,性格還真是有一點點扭曲,怪不得神經病學這麼高分。
“師兄的精神病真厲害啊~”
那邊估計沒看出來自己在拐彎兒罵人,有些不耐煩的回了句“關於考試的事,你多上論壇吧,有牛人前輩們總結的題庫還有各科資料,背一背,還是有可能及格的。”
背一背,那題庫的題量可是上萬的……
“嗯,謝謝師兄,我試著背一背吧。”
“我有事要下,還有問題嗎?”
“打擾了,師兄拜拜~”
關掉了對話窗口,拿出內科學的課本繼續看了起來,正看到投入處,手機突然響了。
一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是輕柔的女音。
“楠楠,想我了嗎?好久不見啊。”
衛楠腦子裡還繞著剛看過的肺炎的診斷標準,半天沒聽出她是誰,脫口而出“我好想你。”頓了頓,又補了句“你誰啊?”
那邊的女生溫柔一笑,用極其肉麻的聲音說“楠楠啊,你真會開玩笑,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我是蘇敏敏唄。”
衛楠沉默片刻,把那句“我還真沒聽出來,以為是女鬼呢”使勁兒壓回了肚子裡,換上副笑臉,“原來是敏敏姐啊,好久不見我真是想死你了,你活得還好著呢?”
蘇敏敏繼續用很親熱的口氣說著“還行吧,我找到工作了,是公司的迎賓小姐,過幾天就去實習了。”
衛楠笑“迎賓小姐啊,挺好挺好。”
想起那些笑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跟蘇敏敏還挺像,那張笑起來燦爛的臉就像正午掛在頭頂的烈日一般,讓人看了全身都發燒。嗬,還真挺合適的,她們老板眼光不錯。還好是“迎賓小姐”,跟“小姐”有點兒差距,不然,許之恒頭頂得戴多少綠帽子啊。
“對了,你不知道吧,我跟阿恒住一塊兒呢。”蘇敏敏繼續說,還故作害羞狀。
連孩子都有了,還在那裝什麼純情?
衛楠繼續陪著她笑“真的啊?挺好挺好,結婚的時候記得請喝喜酒啊,生孩子來我們醫院吧,我給你接生不要錢,嗬嗬,我還得背書,先掛了,拜。”
沒等她回複便把手機按掉順便關機,衛楠無奈地揉了揉臉,裝笑裝得肌肉都發疼,跟蘇敏敏這種人交流還真是件痛苦的事。
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蘇敏敏對許之恒的稱呼——
阿恒?
衛楠“噗”的一聲把茶噴在書上。
她要是敢當著許之恒的麵這樣叫他,許之恒的表情……肯定會非常有趣。
回頭看書的時候發現淡黃色的茶水把書淋濕了一大片,有些頭疼地用紙巾擦乾淨,卻看不進去了。那些被浸濕的黑色鉛字在眼前晃來晃去,最終變成了蘇敏敏的臉。黑亮的眼睛彎彎的眉毛紅潤的嘴唇,漂亮的臉蛋兒似乎都散發著一股可怕的毒氣,在夏日裡侵蝕人的心肺。
衛楠歎了口氣,把書給合上,揉揉眼睛,打開了qq的好友麵板。
那裡曾經專門建了一個組叫做“喜歡的人”,裡麵待著的隻有他,網名叫“持之以恒”的許之恒,個性簽名是“我隻想找一個能夠接受我一切的人。”
這個簽名從他打電話那次之後,就一直沒有變過,頭像也一直沒有再亮過。
打開聊天記錄,自己跟他在網上的交流也不過寥寥幾頁而已,基本上都是“晚上去自習嗎?”“周末出去玩。”“早點睡。”之類的話,粗略一看,反倒像是朋友一般。
衛楠把他的頭像拖到了“同學”那個分組,把“喜歡的人”給刪了。
自己的簽名改成“此人處於備考死亡狀態,有事請燒紙。”
笑了笑,關掉qq,爬上床睡覺。
夢裡,衛楠夢見自己在考場上做卷子,結果一道題都不會,臉上的兩條寬麵條淚淒慘地迎風搖擺著。
然後又夢見多年前考病理學的那個期末,死記硬背的那些腎小球腎炎的特征,終於不負眾望出現在考試卷上。
考試的那個晚上,有個高高的男生站在窗外等著自己,衛楠抬頭望過去,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見他麵無表情的臉。
交卷之後跟他一起去了學校後麵的小樹林。
茂密的樹林裡,兩人麵對麵站著,風吹起來樹葉沙沙作響,旁邊叮咚流淌的溪水在給風聲伴奏,月黑風高殺人夜,明亮的月光照著他的臉,讓他的臉變成慘白的顏色,看上去似是鬼魅一般。
衛楠在口袋裡攥緊手指,涼嗖嗖的風吹過來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看著他冷冰冰的臉,更是脊背發毛。
衛楠聽見自己開口說,分手吧。
他一直盯著自己看,深沉的目光像是要穿透皮膚直接看進心臟。
然後衛楠又聽見自己說,許之恒,你喜歡過我嗎?
用一種非常哀怨的口氣,尾音還打著顫。
他笑了笑,轉身走開。
一陣寒風刮過,衛楠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使勁搓了搓臉,臉上有好多冰涼的液體,被搓開了,風一吹,火辣辣的疼。
夢醒之後,衛楠爬下床,走到洗手池旁。
舍友正在那討論“你們猜,今年內科會考什麼大題?”
衛楠笑道“我昨晚夢見,考了腎小球腎炎。”
原元白了衛楠一眼“你還在考病理啊。”
衛楠沒說話,用冷水衝了把臉,突然想到夢裡的場景,笑道“我發現以前的自己真惡心,居然問出‘你喜歡我嗎’這樣惡心的話。我說怎麼今早起來的時候床上疙疙瘩瘩的特彆紮手,原來是掉了一夜的雞皮疙瘩啊。”
原元笑,一邊擠牙膏一邊說“誰叫你那會兒太cj啊。”擠完又扭頭道“彆告訴我,你夢見許之恒了?”
衛楠眨眨眼“許之恒是誰啊,我現在隻認得心臟病和肺炎。”
原元點頭“沒錯,管他張王李趙的,書都背不過來還有閒情逸致想那些,趕緊考完吧,早死早超生,再這麼下去我真快精神分裂了我。”
衛楠點點頭,拿起課本繼續去上自習。
夢裡的場景是在兩年前,過了太久的緣故,回想起來,已經變得不太真實。
仿佛,曾經有過的那段短暫時光,真的隻是一場夢。
夢醒之後,那些美麗的事情就如彩色的肥皂泡,突然間粉碎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