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蝸牛!
那晚,陸雙帶著衛楠到了城市郊外的江邊。
清澈的江水蜿蜒數百裡,清風一過,江麵上波光粼粼,像是灑下了一片珍珠粉末。兩岸的路燈在水中投出絢麗的光芒,影影綽綽。頭頂一輪明月映在當空,射在江水中的月影也隨風晃動著,久居城市,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麼美麗醉人的月色了。
陸雙和衛楠站在大橋上吹著風,夜風揚起陸雙額前的劉海,露出他帶著笑意的眼眸,深邃的雙眸中滿是溫柔神色,他伸出手來,衛楠便笑著輕輕靠在他肩上。
“記得小時候,這橋還沒建成,我們要上學過江,走的是一條破爛的石橋。”陸雙倚在橋邊,輕笑著說,“離開多年,變化真的很大。”
衛楠點了點頭。
離開多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陸雙家搬走後,城市規劃要建一個生態公園,兒時居住的那個小區連同周圍的一大片草地被囊括在內,拆除了。後來衛爸爸工作調動,衛楠一家人也搬走了。老鄰居們早已失去了聯絡,沒想到兩人卻再次相遇了。
衛楠到現在還記得,院子裡的木楠花飄落時的美麗,春末夏初時空氣裡微甜的香氣,那些整日整日打打鬨鬨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那時候哥哥和陸雙經常在放學後鑽進水裡捉魚,衛楠則紮著馬尾辮跟在他們後麵,想找機會把陸雙給踢進河裡去,結果每次都是陸雙躲開了,衛楠踢空了,重心不穩反而自己掉進去,陸雙便站在河邊邪惡的笑“我今天又學了兩個成語,心術不正,自作自受,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哈哈哈。”衛楠在水裡掙紮著喊救命,迷迷糊糊間,聽到哥哥和陸雙的對話,隱約像在說“我妹怕水,你快去救她!你打賭贏來的老婆不要了?”“你不早說!陸夫人可不能淹死。快點撈她啊,愣著乾嘛,撈她撈她。”
衛楠不由得笑了起來,陸雙這人小時候十足一個魔王,長大了倒還頗有風度,雖然那風度有七分是裝出來的,可裝到他這種程度,也挺不容易的。
陸雙扭頭看了衛楠一眼“笑什麼?”
衛楠道“我媽一直說你是書香門第出身的翩翩君子。”
陸雙點頭道“嶽母大人有雙火眼金睛,可以透過我的表象看到本質。”
衛楠微笑不語,陸雙便也輕揚起嘴角,道“夜風涼,回去吧。”說著,便牽起她的手,那動作已再自然不過。
兩人路過剛才那家餐廳,陸雙去停車場拿車,衛楠留在原地等。
不遠處的廣場上有個巨大的燈牌,似乎是什麼廣告,華麗無比。衛楠眯起眼仔細看了看,原來是新出道的jt樂隊首次公開演唱會的宣傳,那上麵印著五個年輕男子的巨幅照片,拿著麥的主唱,擺出帥氣造型的貝司手,每一個都玉樹臨風瀟灑無比,衛楠目光在廣告牌上掃過,到後排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坐在最後的是鼓手,穿著一身黑色衣褲,嘴角含笑,微微斂著雙目,眉宇之間那冷漠的氣息,全身上下渾然天成的獨特氣質,旁邊寫著他的藝名,用彩色的光暈圍繞起來的兩個字阿恒。——那是衛楠再熟悉不過的人,許之恒。
很久沒見,他似乎變了許多,頭發也剪短了,可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像多年前初見時一樣冷漠而疏離,似乎要把所有人都拒於千裡之外,卻全身心的投入到那敲打樂鼓的快樂當中,渾然忘我。
衛楠在原地怔忡良久,直到陸雙開車停在麵前按響了喇叭的時候,衛楠才回過神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內開著音樂,是輕柔舒緩的鋼琴曲。
陸雙扭頭笑著問“看什麼呢,那麼出神?”
衛楠輕歎口氣“小時候啊,我也做過追星一族,喜歡那些遙不可及的偶像。也曾瘋狂的拿著燈牌去看演唱會,為了等一張簽名海報在烈日下排好久的隊。現在想想,那時候挺傻的。”
陸雙點頭道“人不輕狂妄年少嘛。”
衛楠回頭,彎起眼睛笑道“是啊,如今我老了,已經沒有那種熱血和激情了。”
陸雙扭頭看了遠處的海報一眼,微微眯起雙眼“好像是新出道的樂團首唱會,你若想去,我陪你一起去熱血一番,可好?”
衛楠搖了搖頭“不必了。”
沒想到他居然進了樂團。
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很有音樂天分,高中時也因為彈得一手好吉他而受到眾多女生的仰慕,大學時還自己作詞作曲送給了衛楠一首歌,那首歌,名叫《我心底的愛人》。
如今的他,或許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將為人妻的自己,已沒有必要,再去糾纏不清,打擾他的生活了。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熟悉的旋律,唱著那些熟悉的歌謠。
衛楠生命中印象最深的有三首歌。
《第一時間》,曾和蕭晴祁娟手牽手唱了那麼多年,那時候天真的以為我們可以永不分離,如今卻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如今三人已海角天涯,唯一不變的隻是對彼此的祝福和牽掛。說好了沒事常聯係,一通電話或是一個郵件,qq上的簡短留言,或許,那便足夠了。
《我心底的愛人》,曾在歌手大賽上聽許之恒唱了一遍,那時候衛楠還年少,暗戀了那個人許多年,聽著他給喜歡的人寫的歌,卻沒有想到他是唱給自己的。那首歌隻聽他唱過一遍,到如今連旋律和歌詞都記不清了,剩下的隻是他突然告白時的緊張心情,以及他在海南背著吉他轉身離開時,瀟灑的背影。
而如今,坐在身旁的陸雙唱著最溫暖的歌,散步,逛街,找點音樂,累了我就幫你提高跟鞋。塞車,停電,哪怕下雪,每天都要和你過情人節。在他求婚的時候微笑著答應了下來,因為,那便是自己想要的,安心又平淡的幸福。
沒有想到衛楠生日那天,居然也是陸雙媽媽的生日,婆媳兩人算是有種彆樣的緣分。
陸雙買了禮物,順便提了那盤排骨送去給媽媽,衛楠才知道,他說排骨有用是這個意思。他考慮得如此周到,這麼早就想用食物來賄賂媽媽替衛楠打好婆媳關係,更讓衛楠感動了一把。
到陸家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陸媽以為兒子把自己生日給忘了,在飯桌上都一直冷冰著臉。可惜一聽陸雙說要結婚,就瞬間笑得“花枝亂顫”,衝廚房使勁兒喊“老陸啊,陸丹,你們快來快來,陸雙說要結婚了!”那興奮的樣子竟比中了五百萬彩票還要誇張。說完還衝去客廳給衛楠媽媽打電話,一口一個親家叫得親熱無比,還順手翻出日曆來選婚期,透過話筒,衛楠也能聽到自己媽媽恐怖的笑聲。
盼著孩子結婚的家長,也挺不容易的。
其實陸媽媽起初對衛楠態度很差,是怕陸雙找個假的女朋友在糊弄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懷疑衛楠和陸雙是聯手欺騙家長,當然她的懷疑也不無道理,那時的兩人的確是狼狽為奸欺騙家長的戰友關係。如今看著小時候那滿臉泥巴的小丫頭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要嫁給自己兒子,低著頭大紅臉的樣子是越看越可愛,陸雙媽高高興興端起那排骨,寶貝一樣一塊一塊慢慢品嘗,一邊還評價道“做的菜這麼好吃,以後有空也來給媽做幾盤啊。”陸雙輕輕捅了捅衛楠的腰,衛楠憋了好久的那一聲“媽”,也終於喊出了口。
飯後,陸雙媽神秘兮兮把老公和兒子叫到臥室去交代婚事,陸丹和衛楠在客廳裡大眼瞪小眼,良久後,陸丹才冷冷道“你知道我跟他是雙胞胎,兄妹關係顛倒的事吧。”說完又挑了挑眉,看向衛楠,“以後,是我叫你嫂子,還是你叫我姐姐?”
衛楠終於悟了,可憐的陸丹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原來是暗自糾結著這件事情,她估計對這兄妹的稱呼糾結了挺多年的。衛楠隻能無奈地摸了摸鼻子,笑道“稱呼而已,無所謂的,我覺得叫名字反倒親切,你就叫我衛楠吧。”
“這樣也好。”陸丹哼了一聲,突然道“我聽說你看過那篇小說《最美的時光》?”
衛楠一愣“那不是陸雙寫的麼?”
陸丹抽搐著嘴角,良久後,才道“他小時候闌尾炎去做手術,那以後就說自己特喜歡拿著刀的女醫生,寫那篇小說的時候還在那笑,說什麼萬一有女生看了那小說之後喜歡上他,那豈不是放了條圈子就套到小白兔了。”陸丹聳聳肩,“沒想到,居然還真把你給套進來了,委屈你了,你……自求多福吧,小白兔,嗬嗬。”
衛楠隻能僵在原地,良久之後,才哀歎一聲,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
——小說裡的男女主角在大學時分離,而他們,卻終於在現實中相遇。
衛楠和陸雙要結婚的消息,很快在朋友間傳開。
於是,這天又成了衛楠的電話節,手機鈴聲從大清早開始,就一直響個不停。
“好難過,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和那天一樣,第一個打電話過來的依舊是遠在北方讀研的哥哥,一接通電話就開始大吼“小妹你要嫁人也不經過我同意的?陸雙不能這麼無視我這個大舅子吧?你叫他接電話,速度!”衛楠無奈地把手機給了陸雙,隻聽電話那頭一直在說什麼“小時候打的賭居然靈驗了,你要給我兩份紅包,一份是紅娘的,一份是大舅子的”然後又是一大堆“要對我妹好,不然我揍你”之類的話,陸雙一直笑著點頭,最後才來了句“你放心吧,我對你家衛楠,絕對比對我妹還好。”
聽到陸雙這句話,再想想陸丹那“自求多福”的忠告,衛楠真是欲哭無淚。
片刻後,遠在國外的蕭晴又打電話過來道賀“楠楠豬,你在我婚禮上接了花球,居然真的成了下一個新娘,嫁人嫁得好神速啊你!不過陸雙的確挺好的,一看就是好老公的典範,你也要做個好老婆才是,以後當人家妻子了,可彆那麼懶,要早點起床了。”
“知道拉,被他用冰塊叫起床好多次後,我的生物鐘已經成功扭轉了。”衛楠輕笑“沈君則呢,對你好嗎?”
“很好,放心吧。過幾天他回國做生意,我讓他帶一大捧風信子給你啊,你知道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