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的我隻好先下手為強了!
第192章困獸(下)
葉鼠最終抓住了衛左的手。
他錯過了殺死人渣的最佳時機,卻抓住了走向未來的機會。
不久後,衛左叫的救護車過來了。
被抬上擔架時,姍姍來遲的困倦讓葉鼠眼皮子沉重得不行,他強撐著望向滿臉平靜與隨行醫護人員交流的衛左,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
青年若有所感地投去目光,聲音淡淡“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葉鼠心頭猛地一鬆,放心地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他第一時間就是去尋衛左身影。
所幸對方正坐在床邊椅子上削蘋果。
發覺人醒了,撩起眼皮掃一眼病號後便繼續削那個被硬生生削小了一圈的蘋果“暫時彆想著去報仇了,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幾天。”
“你……全都知道?”
葉鼠有些難堪地抓緊被子,語氣艱澀。
終於削好皮,衛左用水果刀分了幾下再插著一小塊蘋果肉送進嘴裡,含糊道“差不多。”
葉鼠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對方打斷“何文已經找人盯著那家夥了,不用擔心他會跑掉。”
他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弄得愣住。
恰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
是何文。
人高馬大的青年看也沒看床上病員一眼,他手裡拎著兩袋打包盒,身上有被雨淋濕的痕跡。
還沒放下袋子,何文自然而然地彎腰低頭把臉湊到衛左麵前,笑嘻嘻道“我開車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你最近愛吃的那種雪花酥,不獎勵下我嗎?”
衛左用手捏起一塊蘋果肉喂他“獎勵。”
何文倒也沒覺得這獎勵跟自己的付出是不是不太對等,他咬著蘋果直起身,囫圇嚼了幾下轉頭對旁邊被忽視的病人說道“那人不像是能改過自新的貨色,你確定要為了他搭上自己?”
“要我說還不如找人盯著他,到時候直接抓個現形,不管是動手還是送監獄都方便。”
病員一聲不吭地盯著衛左。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般啞聲道“謝謝。”
何文將塑料袋放在櫃上,拿出一盒雪花酥打開順帶投喂衛左,語氣漫不經心“彆謝我,事都是左子吩咐的,我就一執行命令的工具人。”
葉鼠沉默半晌,剛要開口又被衛左攔住“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出院再說。”
聽到這話後何文表情些許不滿“他這都醒了你不會還打算守著吧?又不是摔到腦子生活不能自理了,再不濟我還能花錢請個高級護工……”
嘴裡還認真嚼著雪花酥的衛左就那樣聽何文說著,時不時敷衍地點下頭。
病床上的葉鼠看著氣氛融洽的兩人,心裡陡然升起一絲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渴望。
他記得,舍友們都是被衛左救過命後才跟對方成為朋友的。
他這算是……滿足條件了嗎?
“葉鼠!”
“你以為改個名字你就能擺脫過去了?!彆癡心妄想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葉禮從回憶裡拉出,他從容自若地轉身避開襲來的刀刃,隨後借用風的力量將麵目猙獰的中年男人拖到自己麵前。
這一拖,也讓包圍圈稍微鬆了些。
大概是因為他方才在戰鬥中發呆的樣子太過明目張膽,引起了眾怒,葉禮身邊此刻聚集的玩家隻多不少。
可惜身在包圍圈中心的葉禮卻渾然不在意。
看不見的風刃在人群間肆意穿梭橫行。
血肉破碎的聲音與斷骨聲、慘叫聲譜寫成一曲充斥著血腥味的樂章。
先前在貓鼠遊戲以一敵多弄成那個樣子,是因為他心中有所顧忌,加上不清楚規則,所以不敢下死手。
現在不同。
現在的他不單單沒有規則限製,左哥還親口下達了命令。
猶如解開鎖鏈的野獸,葉禮此時隻想將擋在周圍的玩家全部解決掉,然後再問問左哥是否對他的表現感到滿意。
當然在此之前他要先處理掉一隻老鼠。
青年冷著神色低頭看向中年男人,冷冽嗓音在吵鬨人群裡依舊清晰地傳進對方耳中“你在用什麼身份說這話?”
“葉禮屬於她,屬於衛左,屬於自己,跟你沒有一分錢關係。”
在男人越發猖狂的汙臟辱罵中,無形風刃毫不猶豫地再次切進能讓對方變太監的地方。
中年男人的哀嚎聲將葉禮短暫地帶回了自己從葉鼠變成葉禮那天。
是葉鼠的二十一歲生日。
陽光明媚,萬裡無雲。
兩人站在湖邊。
他向衛左坦白了過去,像長年生活在下水道裡小老鼠爬出來看月亮那樣將自己血肉模糊發黑發臭的傷口展現在如天上白月光的人麵前。
最後,他故作平靜地表示自己名字有些難聽。
葉鼠設想了無數種衛左會有的反應,然而對方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就改個名字吧。”
刺眼的陽光下,衛左的表情與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好像他說出的隻是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他隻是淡然地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麵,然後輕描淡寫地決定了葉鼠的未來。
“以後你就叫葉禮,知書達禮的禮。”
衛左的聲音與葉鼠回憶裡珍藏的母親聲音在這一刻,跨越時間與愛恨重疊在了一起。
“媽媽希望你能做一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葉鼠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他直勾勾地盯著衛左,生怕自己一個眨眼這場夢就醒了。
直到衛左看著他擰眉問“你怎麼又哭了?”
青年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
因為是下水道裡的老鼠,所以從來沒覺得葉鼠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好,哪怕偶爾還感到難過,卻還是強迫自己成了一個眼瞎心盲的人。
看不見,不去想。
在他習以為常時,有人拉著他往前走了一步。
於是二十一歲生日這天,本該永遠活在陰暗下水道裡的小老鼠得到了愛的寬恕。
是葉鼠的二十一歲生日。
也是葉禮的第一個生日。
回憶從這裡斷開,葉禮偏頭看向那個目盲且以一敵多卻絲毫不落下風的青年,他輕聲道“你沒說錯,葉鼠確實永遠也擺脫不了過去,他也不能擺脫過去。”
“他應該一輩子都活在你的陰影裡,活在間接害死母親的噩夢裡,活成一隻陰溝裡的臭老鼠。”
聞言中年男人下意識露出得意笑容。
他猶如扭曲的帶刺藤蔓。
刺上還有劇毒。
因為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便也希望這個害他變成老鼠的女人兒子也能永世不得安寧。
他希望這隻小老鼠能永遠被困在下水道的牢籠裡不得解脫。
或者乾脆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中年男人的笑容還沒維持兩秒,一直被他當成廢物小老鼠的兒子就再次開口“可我現在是葉禮,是母親所希望的和你完全不一樣的葉禮,是衛左親手養成的葉禮。”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完全的正常人。”
清冷俊秀的青年坦然道“可我絕不會成為你這樣的垃圾罪犯了。”
他確實是葉鼠。
是罪與惡的產物。
是下水道裡腐爛的臭老鼠。
隻是很可惜,在他日日被夢魘纏身不得解脫時,在他覺得被自己惡心到發瘋時,在他覺得活著實在沒意思,這世上絕不會有人向他伸出手時。
有人說“我是來救你的。”
有人說“你可以抓住我的手。”
有人說“以後你就叫葉禮,知書達禮的禮。”
於是他就成了葉禮。
而葉禮是不會被老鼠的牢籠所束縛的。
青年的風刃對準了中年男人的頭,對準了自己血緣與名義上的父親,眸光森冷,與他的嗓音一樣“我會殺了你,不論是遊戲裡還是現實。”
“我一定會殺了你。”
中年男人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麵前這個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青年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會被他像踢球一樣踢來踢去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