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完顏萍從葉輕眉那裡套出來的經曆，沈飛產生了一種懷疑，她的感受未必是真的。極可能如一些評論猜測的那樣，她和範閒基因庫裡克隆體加記憶移植的產物。或許隻有“神廟”想換一種“天脈者”培養方式的猜測是對的。
克隆人在現代技術可以實現，障礙主要在倫理方便，記憶移植現在某些動物實驗上已經成功，技術再先進些用在人類身上也完全可能，原著三部曲中《間客》就有記憶移植的內容，神廟把基因庫保存的戰前人類基因記憶克隆複製了出來。
否則難以解釋葉輕眉的一些疑點，比如葉輕眉的來曆是什麼，苦荷肖恩他們兩個九品高手，帶著大隊人馬千辛萬苦加吃人才來到“神廟”，葉輕眉一個四歲小姑娘是怎麼到“神廟”中的呢？這事本身就非常離奇，難怪肖恩以為她是小仙女。
或許有一個解釋，是“神廟”機器人從外麵物色帶回來培養的女嬰，後來被死後“魂穿”的葉輕眉附身了。葉輕眉自己多半就是這麼想的，留給五竹的信裡說“你不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以為彆人都不知道她魂穿的秘密。
但是這個解釋多少有些玄幻色彩，原著不是玄幻小說，大部分內容都有合理解釋，玄幻的隻有葉輕眉和範閒母子的魂穿這一點，克隆人加記憶移植更加符合小說的風格。還有五竹為什麼會成了葉輕眉的死忠跟班？這些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詢問本人了。
葉輕眉雖然即將臨產，可是佩戴了靈符後狀態已經好多了，和人說說話沒有問題。於是中午吃過飯後，幾人又來到了葉輕眉的房間裡，五竹照例持鐵釺站在旁邊守護，沈飛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怎麼把五竹拐出來的？莫非你黑進了他的軟件係統”。
葉輕眉說：“我哪有那個本事？前世我有幾年眼睛受損是個盲人，後來同病房病人死後把角膜捐給我才複明，我知道瞎子的痛苦。在神廟裡看到五竹眼帶黑布，就想起那幾年的痛苦經曆，有兩年多每天都和他說話，後來他就答應和我出來了”。
略一思索沈飛就明白了。葉輕眉是因為五竹眼罩黑布，勾起了曾經同病相憐的同情心，和五竹溝通久了使機器人也產生了人類的感情。陳萍萍、慶帝這些熟悉葉輕眉的人都誤以為五竹是盲人，這種誤解大概率來自葉輕眉。
沈飛又問：“你有大狙和秘笈，可以批量培養高手。結交的朋友還和企業的員工，除了李龍潛這個白眼狼以外，全是你的腦殘粉。你為什麼不乾掉其他‘神廟使者’，取出北極軍博的科技資料。生產一批聽你話的機器人，就是建成理想社會都夠了”。
葉輕眉鎖住了眉毛，說：“理想社會？二十世紀折騰了一個世紀以失敗告終，反正我是不懂怎麼建成，你們知道嗎”？沈飛說：“糾正你一個說法，失敗不是告終，失敗是成功之母，蘇聯畢竟影響過半個地球，可以在這經驗上作些改進”。
葉輕眉“撲哧”一聲笑了，語帶不屑說：“蘇聯？早就變修了，毛老人家在解體近四十前就預言過他們衛星上天，紅旗落地。後來證明這個預言完全正確”，沈飛心中暗歎，在“遺書”中還引用毛語錄，葉輕眉也是“群眾對B52的個人迷信很深”。
要動搖這種根深蒂固的思維定式不容易，沈飛隻能順著她的思路來了一通“胡攪蠻纏”，說：“你確定‘衛星上天紅旗落地’的預言正確？從不同的角度用各種古怪理論預言過蘇聯完蛋的人可不少，很多還早於1957年”。
“考茨基說蘇俄革命是‘早產’，普列漢諾夫說‘俄國還沒有磨出可以烤製社會主義麵包的麵粉’，還有米塞斯說‘經濟不可計算’，他學生哈耶克說計劃經濟是‘通往奴役之路’，托司機說蘇聯是‘墮落的工人國家’，唐科斯說蘇聯會因為民族問題‘分崩離析’。
“這麼多人都預言過蘇聯會解體，你憑什麼認為一定就是‘變修’正確？不是考茨基的‘早產’、普列漢諾夫的‘麵包粉’、米塞斯的‘不可計算’、哈耶克的‘奴役之路’、托司機的‘墮落的工人國家’、唐科斯的‘民族問題’正確呢”？
“還有，你憑什麼認為蘇聯解體這個結果一定會發生呢？在蘇聯解體以前，一群人喊著口號‘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蘇聯解體以後，那群人的口號倒了過來，變成了‘社會主義必然滅亡，資本主義必然勝利’”。
“很多觀點都因此逆轉，唯獨這種‘必然性’思維依舊根深蒂固。上麵那些用各種古怪理論預言過蘇聯解體的人，紛紛被各自的信徒從故紙堆回翻了出來，奉為先知。這種奇特風景，讓我想起了波普爾的一本書名：《曆史決定論》的貧困”。
沈飛一開始還有些說笑的口吻，說到後來，戲謔譏諷的語氣中轉變成嚴肅冷厲，看向葉輕眉的眼神也逐漸銳利了起來。葉輕眉果然被這種角度清奇的連珠炮“問題突襲”給打蒙了，沉默了一陣子，反問：“你真的知道怎麼建設理想社會？或者經曆過”。
沈飛也不隱瞞，說：“我們參與建成過兩個世界的理想社會”，葉輕眉先一愣，很快目光中露出興奮的神彩，擺出了“虛心求教”的表情，畢竟理想社會有很多人向往，一個半世紀來全世界有無數人為了追求他付出了各種巨大的犧牲。
沈飛就開始向葉輕眉介紹理想社會的建設條件過程和完成後是什麼形態，從理論思路到操作上的經濟層麵、製度層麵、精神層麵、生活層麵都講了一遍。其間葉輕眉還時不時提幾個問題，沈飛都一一解答，直到她露出恍然興奮的神色。
五竹本來站在一邊默不作聲，沈飛沒有放過他，測試性問了五竹幾處學理典籍的出處，五竹都回答正確，沈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更確定了五竹功能強大，絕不隻是書中最強大宗師這麼簡單，多半存有戰前所有文獻的數據庫。
在關聯小說第三部《間客》最後，邰之源、封餘、大師範和聯邦中央電腦“老東西”回到祖星地球，吸收了地球濃鬱得多的“天地元氣”，大師範激動地讚美“生命啊！你多美好，請你停一停”，五竹一口道破作者和出處“哥德、浮士德”。
之前“老東西”問“這是席勒的詩”？如果這種錯誤判斷出自彆人不希奇，移民到外星域的人把所有來自祖星地球的文學統稱為“席勒作品”，可是“老東西”不是人，是聯邦中央電腦的人工智能，五竹記憶的資料攘鈧醒氳縋緣木蓴棺既貳?
五竹不僅精通所有曆史科技產品，能把範若若訓練成超級狙擊手，幫範小花啟動宇宙飛船移民左天星域，而且還記錄了所有曆史文學和社科典籍。葉輕眉和範閒母子借用過來裝逼的那詩文小說隻怕他都門清，隻是沒有點破而已。
葉輕眉興奮勁沒有持續多久，目光又黯淡了下去，語氣有些低沉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李雲潛”？看來她對李雲潛也是有感情的，不隻是給五竹書信裡口嗨的“借種”，正如書中戰豆豆選擇範閒“借種”，也是看中了他文抄公的才華。
葉輕眉清楚說理想社會太遠了，光是統一華夏文明圈，把技術推向工業革命的門檻至少都要十年，可是李雲潛布局要殺她這個衝突很快會爆發，如果沒有沈飛等人到來。彆說是葉輕眉自己，就是生下的孩子性命都極為危險。
沈飛說：“你想不到嗎？當初一晚上狙殺兩個王爺的果斷勁頭去哪裡了”？葉輕眉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口。沈飛繼續說：“這件事隻有陳萍萍和範建沒有參與，完全站在你這邊的隻有陳萍萍，範建或許會拚命保你們母和孩子，可是未必會反李雲潛”。
沒有顧忌葉輕眉還有些糾結的神情，沈飛又說：“發生了這種事，你和李雲潛難免決裂。如果你心慈手軟不除掉他，那你就必須放棄在慶國這麼多年心血打下的基礎，帶著陳萍萍、範建和慶餘堂、三大坊願意跟你走的人離開。
以你的人脈，加上我們另起爐灶重立一份基業也能辦到，隻是這個過程需要多少時間？要引起的多衝突甚至戰爭？會死多少無辜者？這些都是沒有必要的，隻要除掉李雲潛和參與這次謀殺你的人就行，他們本來就是阻撓變革的勢力”。
沉默了半分鐘，葉輕眉問：“除掉李雲潛後就不會出亂子嗎”？沈飛心中一喜，她作出了選擇，同意放棄李雲潛了，恐怕很大的原因是刻在監察院石碑上的政治理念也隻有真建成了理想社會才能完全實現。沈飛手一揚浮現一團血影，說出兩個字“奪舍”。
向葉輕眉介紹了一下護法道兵和“血影神光”的存在，說了最佳方案是奪舍李雲潛完整接收慶國的資源和基礎，辦事能方便許多。之後沈飛又叮囑了一句：“陳萍萍心機深沉，察覺被假消息調走後會最先趕回，你和他通下氣，範建就不必說了”。
葉輕眉默認了這個計劃，又問：“那北齊和東夷你打算怎麼辦”？沈飛一滯，四顧劍和苦荷也是葉輕眉造就的兩個宗師，葉輕眉對這兩個國家也有香火情，想起了《天龍八龍》世界的情形，宋遼西夏大理女真都有親友，打誰都下不去手。
沈飛沉思了一會兒，終於想到了一個方案，說：“四顧劍和肖恩都對你言聽計從，北齊代魏立國不久，皇帝行將就木，一大群野心家就等這一天奪權。到時候順水推舟，你帶話讓肖恩帶著皇後母女和願意跟隨的親信搬到東夷城安置，再下手就沒有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