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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知己(1 / 1)

問道於情!

司徒衍彆的本事沒有,就是講故事的口才相當了得,當然在月影の魂內發生的一係列奇遇雖駭人聽聞卻都是真實發生的,不能算作故事的範疇,但是在他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的描述下,很多不太清楚的地方又加上不少自己的見解與揣測,對於普通人來講的確能稱得上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怪誕故事了。

好在這孩子雖然喜歡獵奇,卻並沒有信口開河、誇誇其談的杜撰毛病,隻不過是在事實的基礎上略加渲染而已,於聽者一種身臨其境的聽覺享受罷了。所以我才完全的聽信於他的表達,畢竟比起我們這些深入七彩塔樓,對外界毫不知情的人,他作為超然於兩個家族以外的經曆者,更能中肯的論述這其中的種種糾葛。再加上自己之前了解的情形,終於大致搞清楚了昨晚在月影の魂的比武場內,我們離開以後所後續發生的事情。

原來小泉玲奈早就看穿了小泉龜一郎父女的狼子野心,所以將計就計,一邊對龜一郎委以重任,給予他全權負責攻打安倍世家的權力,用來放鬆他的戒備心。另一邊又暗度陳倉,派出家族精英一早就提前潛入了平安京蓄勢待發。其實早在小泉龜一郎安排的部分人手象征性的初初抵達平安京的時候,即刻就被小泉玲奈的人截住了,然後聯合兩部人馬才對安倍世家發起真正的偷襲。

當然去往平安京的屬下隻不過是裝個樣子,小泉龜一郎的精銳人馬仍然蟄伏於月影の魂內伺機而動,說起來這才是他真正的心腹,而去往平安京的族人基本都是玲奈派給他的人手。其實這種發難若是措不及防,就是小泉玲奈再精乾也難保不會受挫,可若是心知肚明的請君入甕,那十個小泉龜一郎也絕非一族之長小泉玲奈的對手。

後麵的事情就很容易猜到了,當安倍族人一一被家族的召喚術召回時,玲奈麵對龜一郎的趁亂發難,一麵假作不敵將之引入埋伏好的人馬內,一麵命紫川也裝作失手被擒的模樣任由小泉紫櫻帶走,其目的不過是為了引出他們更大的陰謀。

陰謀、陽謀,這些人似乎生下來就在和如此複雜的東西打交道,互相猜忌、相互提防,沒有半點真心。精神始終處於警覺狀態,不能放鬆,一旦放鬆了,就意味著落入彆人的機關陷阱。

想到此,我對比了下恩濟齋內的狀況,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我們更加的直來直去,練武的人不擅長更不屑於用計謀來害人,這樣子的勝利毫無成就感可言。我們喜歡的,是戰鬥,每日每夜無休止的戰鬥,所以殺手的生活也很難說要優越於他們這種豪門世家,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歎了口氣,繼續分析目前的形式,如今月影の魂的人傾囊而出,看來對於安倍世家的基業那是破釜沉舟而勢在必得了。也許安倍與小泉家族的人一早就知道會有終極一戰,這是從開始就注定擁有的結局,誰也無法避免,就算明知道是錯的,也不可挽回,正如我們的人生,無可奈何。

這第二鳥居才算得是晴明神社的真正門口,怪不得要建造個四神門來坐鎮,每走過一處,雪姬都在一旁淡淡的介紹著神社前身,也就是晴明故居當年的模樣。而這個四神門,正是曾經宅邸內的建築,也是改建為神社後唯一存留未變的遺跡。

雪姬伸出潔白修長的手掌慢慢摩梭著門欄上的五芒星桔梗印標記,那輕柔而癡情的模樣,就像是在愛撫戀人的麵頰。這女子已逐漸從見到安倍晴明影像的激動狂喜中恢複過來,但是積蓄在骨髓內的深沉愛戀卻愈加磅礴浩大。

我走上前拍拍她的肩,卻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語,在這樣的深情麵前,似乎世間再動人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雪姬回過神來,衝我露出一個對她來說為難至極的淺淡微笑,低聲說道“這裡自從改建為神社以後,我幾乎沒再來過,總覺得若是進來看到這番麵目全非的景象,會破壞掉記憶中的那份美好。不過幸虧我今天進來了,否則也許永遠都不知道這裡麵封印著一段如此珍貴的影像。”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外敵的侵入,從而誘發了內裡的保護法陣,安倍晴明的影像也不會現身吧。”我回給她一個微笑,感慨道“可見冥冥中自有天意,那麼晴明公說的回歸也絕非虛言。”

雪姬篤定的點點頭,剛要開口,司徒衍大咧咧的截住話茬說道“那如今我們獲得了意外收獲,豈不是還要感激小泉家族的挑釁?”

雪姬聞言一愣,似乎在深心內天人交戰了一番,方才正色說道“不會,即使再次見到晴明的喜悅是如此的強烈,我也不希望是以他後人的安危作為交換代價。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依舊這般天人永隔永不相見,也不要他的族人因此而有所傷損,更不願他的聲譽終有一日會被小泉家族的人所取代。”

司徒衍瞪大了眼發不出聲來,顯然如此深刻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他純白如紙的思維範疇,也許有一天,他也會遭遇到這樣極致的女子,譜寫出一段糾結而豐盈的情感,到那時他就會如同月讀命一般的最終明白,生活的全部僅僅依靠愛情來支撐還遠遠不夠,責任、輿論、尊嚴、傳承、擔當等等這些缺一不可。

很多時候不是愛了就萬事大吉,生活的複雜程度遠超我們的想象,愛隻是情感的一種表達,但真正的人生其實更需要回歸理性的思考。但顯然這種問題的難度太過巨大,不適合小司徒的粗獷神經,而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他燦若朝陽的笑容被苦澀滲透,清澈的眼神內浸入無儘的哀傷,就像,就像楚爺那樣,我不希望。

聯想到楚爺,心底止不住的輕顫,這算不算是一種辜負?我不知道,無情也不知道,梅兒更加不知道。四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占據了無情生命中最好的年華。曾經的梅兒不知道愛情為何物,若無情處,何談辜負。時光荏苒,流年似水,若是我背叛了過往的忠貞,那可曾有人辜負了我的韶華?

剪不斷,理還亂。明明不愛,又為什麼不敢對視他眼底的黯然?明明不曾用情,那為什麼在相見的那一刻虛弱到毫無力氣?

忽然間失魂落魄的我與同樣魂不守舍的雪姬並肩向第二鳥居內走去,雪姬略帶詫異的望向我,緊接著手心一涼,已被她握住。“如果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暫時不要想好了。”她對著我親熱的笑笑,“當年我就是這樣過來的,也算是一種逃避的心理治療。那時候我以式神的身份雖能陪伴在他身邊,但是堂堂正正出雙入對的永遠是他與他的妻子,每到那個時候,你可曾了解心如刀絞的滋味?於是我就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聽、更不去想。儘管用逃避的方式根本於事無補,可真的能夠在最難受時有所舒緩。”

親耳聽到這些話,我才徹底感受到當年雪姬曾遭遇過的煎熬與難堪。她不是他的情婦,受了委屈不能在人後找他哭訴。她更不是他的妻子,無法光明正大的與他攜手走在陽光下。她能夠做的,隻是默默的站在陰影處看著他們的表演,柔腸百結、黯然神傷。

我緊了緊被她握住的左手,感激的說道“謝謝你的方法,暫時的逃避或許不能真正解決問題,但是能夠幫助自己熬過一時的痛徹心扉。”

雪姬了然的眨眨眼,對我露出個儘在不言中的微笑,因著某種類似於同病相憐的情緒,突然有種叫做友誼的東西在心底慢慢滋生。我心中好受不少,雖然並未將心事與她全盤吐露,但就是知道她都懂得、都了解。這是屬於女人之間的默契與靈犀,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

說起來無情因女扮男裝而行走江湖經年,受限於殺手的身份,知心朋友算起來也就是無憂一個,易水寒不過是意氣相投而已,卻不曾徹底敞開心扉。可無憂終究是個男子,很多細膩的情緒,也實在不方便輕易吐露。初柔固然與我親如姐妹,但也從未這般以心論心。

共同經曆過驚心動魄的生死劫難,又擁有各自的感情糾葛,才能互相信任、互相依賴、互為知己。就像我與雪姬般,沒有任何言語的承諾,更無需費心的經營,卻陡然升騰出一種血濃於水、生死與共的親昵。

右邊的手掌一暖,不用轉頭我也知道被何人所握,耳畔傳來他低柔的聲調“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應該記得,你不是一個人。”

目光對上溫子曦關切的眼眸,他右手的暖與左邊雪姬的涼對比鮮明,卻同樣帶給我沁人心脾的感動。不是一個人啊,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還有我,還有我呢!”司徒衍雖然不知道我們究竟再說什麼,仍舊不甘落後的嚷嚷道。

我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初柔、無憂、司徒衍、易水寒、溫子曦再加上雪姬,原來無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隻不過是習慣了一個人而已。

也許從今以後,應該逐漸打破固有的習慣,嘗試著有人陪伴、有人分擔的另外一種人生。生命太過艱難沉重,邀人取暖不算懦夫之舉,乃是智者的生存之道,可笑我今天才得以明白。

“好了,感傷夠了就收拾好心情再度冒險吧。”易水寒永遠都是妥妥的大哥形象,“這神社表麵上看起來結構清晰,簡單通透,其實內裡的根基絕非如此淺易。看來果然如雪姬所講,麵貌雖然改變了,但整體的脈絡其實還是晴明宅邸的結構,怪不得過去這麼多年仍然能夠觸動保護法陣的開啟。這安倍晴明果然有獨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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