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極海。
在這一片死亡世界之中，汩汩的鮮血從一道道空間裂痕之中滲出，為其填充上一層澹澹的血色。
陰極海之中的血海體量雖然無比巨大，但先後經過九幽玄鏡的汲取與大戰，本身也損耗了不少，更彆談魔山空間本身就是此方天地頂級靈脈的一部分，又承載了上古魔劫海量生靈的殞落，論其體量根本不是陰極海能夠相比的。
因此在魔山空間那海量的血海湧入之下，此地再度化成了一片血色的世界。
林辰就這麼佇在血海之上，看著自己的掌心，神色莫名。
他這一具軀體，並不是降臨東海之時的那一枚六階靈胎，而是從這修羅血海之中轉生而來。
先前林天航將因陰極海中的龐大血海轉化成九幽冥地，使他的軀體元神徹底被這無儘的死氣湮滅，甚至就連這百年以來所積累的堪比數條高階靈脈的靈氣，都被徹底對衝歸於無。
在沒有靈氣的情況下，哪怕林辰領悟了再深奧的大道玄妙，掌控再多的神通術法，也宛若末法時代的修士那般，以個體的威力抵擋不了這天地大勢，最終沉淪。
而林天航則趁著這一刻，將魔山空間無儘血海湧入，林辰為了逃脫那片類似於宇宙熱寂般的死亡世界，不得不借助血海的魔氣進行轉生。
可哪怕林辰對靈氣大道擁有著超越尋常的領悟，可以化魔入道，轉化成靈氣，但血海之中的魔氣實在太過龐大，任何的一點靈氣一誕生都會入魔，是以哪怕他成功活了過來，軀體跟元神都在轉生之中被汙染成了魔物。
簡而言之，林辰現在的身份，不再是人族修士，而是血海中的一位……血魔。
“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的性命都已經掌控在了我的手裡，你還不打算降嗎？”林天航在血海之上大步走來，神色冰冷，“就算本座沒辦法讓你徹底殺死，但將爾等封印，化為輪回的基石，成為天地運轉的一部分無法超脫，永生永世地被困在虛無之中承受無儘的折磨……爾等難道就不怕嗎？”
“你這話說的，好像這種事情我就沒經曆過那樣。”
林辰笑了笑，神色沒有絲毫的在意。
要知道，他穿越到此方宇宙，可不是眼一睜一閉就來到了此方世界，而是經曆了一片堪稱無邊無際的虛無。
那是整個人仿佛墜入了永恒的深淵夢魘一般，經曆了聽覺被剝奪，視覺被抹去，進而陷入一種讓人五感喪失的崩潰，以及讓人完全喪失生存意誌的虛無之際，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一切，隻剩下永恒的寂靜。
他的意識與人格、記憶與感知，在其中不知經曆過了多少次的崩潰，重組，再崩潰，再重組……連這種無比殘酷的事情都經曆，成為一方天地輪回的基石，倒還真不是什麼大事。
要不是此方天地有著上古修士的傳承，關乎著前世之謎，他還真不會把眼光局限於這一時一界，混沌億萬恒沙世界，古往今來無儘歲月，他隻要能夠抓住一點契機，隨時都可以登頂至高，兩界真靈與思維的差異，可以說是他成道的最大金手指。
再說了，現在乾坤未定，言輸贏，也未免太早了點。
林天航並不清楚他穿越時的記憶，倒是利用血海感知到林辰的情緒與言語不似作假，不由眉頭一皺，但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幽幽一歎:
“爾等心智很堅定，世之少有，但本座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爾等為什麼不讚同吾的道路？”
“你也並非迂腐之輩，生死於對於你來說也似乎超之度外，那凡人修士所追求的長生你似乎也並不在乎……天下億萬生靈，畢生所求者，不過為私為公。”
“既然不求長生私利，那為何又不求世間公道……是以你究竟所求為何？！”
林辰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看向了這無邊血海，道:
“天地本來是想欽定你為輪回之主，執掌世間的生死輪回，善惡有報，因果孽緣，消除這百萬載的怨恨罪惡，最終走向世界的晉升。”
“但爾等覺得此世不僅需要輪回來裁定善惡，還必須得絕天通地，使天地進入末法時代，繼絕一切長生超凡，以追求人人如龍……此法甚好，但很可惜，卻不適合此方混沌宇宙。”
“爾等此話何意？”林天航眉頭一皺，問道，“此方宇宙有何問題？”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猜測，你會改嗎？又或者說你會放棄你的計劃嗎？”林辰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這麼一句。
“不會。”林天航的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那就行了。”林辰在這一刻笑了起來，“你不會改變你的計劃，我也不會放棄我的大道，是以這原因，這理由……重要嗎？”
“我本來以為我們能成為……道友的。”林天航聞言輕輕一歎。
“不能成為也無妨，反正你本來就有備用的計劃，不是嗎？”
林辰微微一笑，抬起了右手，隻見其手臂上不知何時凸顯出了一個又一個疙瘩，轉化成一張又一張痛苦而又猙獰的人臉，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是的，本座可以看得出你在拖延時間，但你主動打開真靈，將記憶給吾等複製，其中更蘊含著靈氣、生死、輪回等諸多大道玄妙……一位天地間頂尖強者，並且與輪回有關的記憶，更彆說被血海汙染的你，如果得到了這些，完全可以再造出另外一個‘林辰’來，如此之多的好處，吾等就不可能放棄……”
林天航眼中透露出了一抹惋惜之色，但隨即又化成了冰冷漠然:
“所以事到如今，既然你不答應合作，那本座就隻能換一個‘林辰’了！”
刹那間，林辰隻覺得眼前驀然一黑，身體傳來了一種莫名的失重感，仿佛在向下墜落，更夾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抑與窒息，好似在墜入深海。
而黑暗之中，不知何時，傳來了無數若有若無的呻吟、綿綿不斷的囈語和撕心裂肺的嘶吼……讓人聽到好不真切，但卻又帶著一種詭異至極的魔性。
“穀神……不死……”
“……是為……玄牝……”
“天地……之根。”
“綿綿若存……取之不儘，用之不竭……道之母也！”
那聲音仿佛久遠前留在黑暗中的回音，又仿佛近在咫尺，好似記憶中浮現的幻聽，可又帶著大道至理。
隻是這大道，似乎並不需要人去參悟，反而如同蠕動的寄生蟲一般，在拚命往林辰的腦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