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在演電影,隨時都有可能出意外的。
看見她搖頭,池嘉讓的聲音更急了“你快點下來!我保證我會接住你的!”
“不行……”明杳的臉上依然保持著鎮定的神色,但她微微顫抖的聲音已然出賣了藏也藏不住的恐懼,“我不敢……”
她的音量不高,明明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池嘉讓卻仿佛和她有心靈感應一般,神奇地明白了她在說什麼話。
“你可以的!”他高聲鼓勵她,張開了雙臂示意,“對自己數一二三,然後立刻放開陽台門,翻過欄杆跳下來!”
他知道的,明杳並不是第一次翻陽台的這個欄杆。
上一次還是期中考前的那個周六晚上,她和莊以凝一起偷偷摸摸翻過這個欄杆,跑到鐘樓上去。她以為她瞞過了全世界,其實沒有瞞過他。
池嘉讓說得隱晦,所以明杳根本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她皺著眉頭處躊躇了一會兒,眼角餘光看到陳書韻狂躁的臉,心裡很快做出了決定。
明杳,你要勇敢一點。她對自己說。
現在沒有人陪著你,沒有人能幫你,除了你自己。
除了你自己……還有池嘉讓。
明杳緊緊抿著嘴唇,用目光飛快丈量著自己到欄杆的距離,以及自己需要在陽台外的那個走廊頂上走多遠,才能走到池嘉讓的頭頂,跳到他的位置。
強大的數學功底在此時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她在心裡默念著“一、二、三”,一隻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無聲地挪到了陽台欄杆邊。趁陳書韻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她猛地鬆開右手,隨後用儘全身力氣往欄杆上一撲,直接翻身過去!
陳書韻全然沒有料到明杳的這個舉動。她還保持著剛才用力往裡拉門的姿勢,猝不及防間,往後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等她站穩身形再抬起頭,明杳已然成功地翻過了陽台的欄杆,到了外麵的走廊頂上。
陳書韻抓起手裡的水果刀,也衝了出去。
明杳滾倒在地上,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身後門開了又關,陳書韻似乎追上來了,但是她根本不可能扭頭去看。
她強忍著痛站了起來,拚儘全力,一瘸一拐地往走廊頂邊緣跑了過去。
往下看,池嘉讓正張開了雙手,等著接住自己。
目測高度有起碼四米。
明杳咬了咬唇,猶豫了片刻,身後凜冽的風聲即至。
她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陳書韻離自己隻有很近的距離,以及聞到她揮舞的那把水果刀尖,殘留著她昨晚上剛剛吃過的水果香味。
變故來得太快,也太突然了。她根本沒想到用這種方式應對。
明杳踏出往下跳的那一步時,沒有閉上眼睛。
她始終看著池嘉讓,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看著他向來狂妄倨傲的臉上,此刻就滿是焦慮的情緒。
算上自己的身高和池嘉讓的身高,其實她下墜的距離不過一米多。
但是這一米的距離仿佛忽然間加上了相對的概念,被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她呆愣愣地看著池嘉讓的眼睛,仿佛被吸進了宇宙深處的黑洞漩渦之中,根本無法自拔。
池嘉讓看準她的位置,疾步上前,準確地走到她落下來的位置,穩穩接住了她。
呼吸,體溫——池嘉讓用自己的肉身幫她抵住了撞擊的疼痛,迎接她的,是包裹著全身的獨屬於少年的氣息。
清冽、乾淨,像是擁有能抵禦這世界上一切險惡的力量。
兩人齊齊滾倒在地上。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樣近,但明杳卻感覺到一種從前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兩棟宿舍樓裡到處都是圍觀看熱鬨的人,周遭嘈雜喧囂,好像隻有他這裡最讓人安心。
明杳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但是一時之間,就連她也分不清楚,到底這紊亂的心跳是因為陳書韻,還是因為眼前的少年。
他們仰躺在地上,驚魂未定,許久都沒動。
半晌,明杳伏在池嘉讓的胸膛,清晰地聽到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一聲悶哼。
“你怎麼了?”她連忙從他身上爬了起來,關切地問,“沒事吧?”
“沒……”池嘉讓睜開眼睛,語氣戲謔地緩緩道,“看起來還不覺得,原來你挺重的啊。”
明杳“……”
她毫不留情地用腳背輕輕踹了池嘉讓一腳,隨後仰起臉,看向走廊頂上的陳書韻。
對方也正探頭往下看。
陳書韻臉上的餘怒未消,氣喘籲籲,目光惡毒地盯著她看。
然後,她惡狠狠地把手裡的水果刀投擲了下來。明杳閃身一退,從容不迫地躲開了。
“哐當”一聲,地上響起了刀片清脆的碰撞聲。
刀光蹭亮,那上麵影影綽綽,倒映出了陳書韻的那張,灰敗而絕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