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臣以為,如今並非出兵之良機,欲攘外必先安內,待朝廷財賦豐裕時,再言兵事為好。”
王甫使了個眼色,尚書張顥出列反駁道
“此乃腐儒之見!
朝廷再困難也不能不管胡人賊寇,他們可不會等我大漢財賦豐裕之後再來搶劫。
如今胡寇越發猖獗,今年入境搶掠的財貨價值,就足夠我大漢出兵數次的耗費。
與其被其搶走,還不如用作軍資,與鮮卑大戰一場。”
“你——”
蔡邕被張顥蓄意曲解又強詞奪理的話氣得張口結舌,正要分辯,卻被王甫給出聲打斷。
王甫可不想給蔡邕爭辯的機會,他搶先對皇帝劉宏道
“陛下,對於兵事,還是久經沙場、精通兵法的武將更有發言權。就這方麵看,朝中無過於太中大夫段紀明的。陛下何不問他?”
王甫這話說得非常有水平
一是隱隱否定了蔡邕,認為他不懂兵事,沒有發言權;
二是將武將著重提出來,而上書請戰的恰恰是兩員邊防大將,這是提醒天子,武將都認為應該出兵了,何必聽那些不懂武事的腐儒瞎起哄?
此外,將話題引向段熲也是一種保險,誠然段熲是朝中最有資曆的大將,但這人卻是親近宦黨的。
天子劉宏卻沒有想這麼多,他單純覺得王甫的話很有見地,於是將目光看向了幾乎處於隱身狀態的段熲。
段熲心底有些發苦。
他是不願意摻和到這件事上來的,朝廷是否對鮮卑用兵,和他關係不大,反正不會讓他帶兵,朝廷是否缺錢也不是該他操心的事情。
就他真實的想法,他覺得目前並不是與鮮卑大戰的好時機。
主要是近些年鮮卑在其雄主檀石槐的整合之下,越來越強勢,軍事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邊地郡兵的層次。
可是這種話他卻不能說出來。
朝堂之上稍微靈通一點的都知道,大宦官王甫在為請戰的田晏站台,這其中若沒點貓膩誰信?
而他段熲呢?不說完全投靠宦黨,至少也是偏向於宦黨的。誰讓士人不待見他,而宦黨卻能給他庇護呢。
於是他在心裡斟酌片刻之後,本著既不得罪王甫又不用背鍋的態度,答道
“啟稟陛下,鮮卑乃我大漢之死敵,與之全麵決戰是早晚之事。
不過臣已久不涉兵事,並不了解如今邊地之形勢,由此無法判斷當前是否出兵之良機。
陛下或可多多聽取邊地守將的意見。”
段熲說這話純粹是為了推脫敷衍,可是他卻不知道除了田晏之外,天子還收到了另一員邊將夏育請旨出兵的奏疏。
於是這種模棱兩可的發言在天子劉宏耳中,卻與肯定讚成沒什麼兩樣,再加上劉宏內心本來就是傾向於出兵的,自然也會向這邊想。
於是劉宏心中大定,拍案道“既然段卿也同意發兵,那就整兵出塞,向胡寇鮮卑宣戰!”
“這——”
段熲懵了,可是天子已經發話了,他也不能反悔辯解,隻得歎息而退,暗暗祈禱漢軍出塞能夠逢凶化吉。
天子金口一開,朝廷就此進入戰備狀態。
八月尾,大漢天子正式下旨,任命田晏為破鮮卑中郎將,與護烏桓校尉夏育、匈奴中郎將臧旻各率騎兵萬餘人,分彆從雲中、高柳、雁門出塞,分三路進攻鮮卑。
鮮卑首領檀石槐獲悉,命東、中、西三部大人率部眾分頭並進,第一時間切斷三路漢軍之間的呼應。
九月,三路漢軍各自孤軍深入,出塞兩千餘裡,終於與鮮卑大軍接戰。
哪知開戰不久,漢軍就相繼慘敗,將士們爭相潰逃,被鮮卑騎兵一路追擊掩殺,直入漢境之內。
可憐大漢出塞之三萬多邊軍將士,戰死者十之七八,隻有三員主將各率數十騎逃出生天;
輜重糧草全部丟失不說,甚至連調兵符節都遺失在了胡地。
消息傳回京都,天子劉宏當即怒急攻心,昏厥於朝堂之上,就此大病。
……
至年末,天子劉宏依然久病不愈,又逢日蝕、地震等災異,其被迫於病榻之上發罪己詔,罷三公。
轉過年頭,天子病情方才逐漸好轉,於是朝廷決議改元,大赦天下,是為光和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