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雜亂的呼叫聲與腳步聲由遠而近。
曹節抬頭一看,正是其餘幾個中常侍。
看來這幾人也意識到了不妙,準是為程璜之事而來。
果然,隻聽張讓道“曹公,陽球連程璜都不放過,是要將我等趕儘殺絕啊,可如何是好?”
“對啊,曹公,公一向為我等主心骨,可得拿個主意才行。”另幾人也附和道。
曹節揮手止住了七嘴八舌,問“汝等可曾謀逆?”
“怎麼可能。”“沒有!”“絕無此事!”
眾宦官都答道。
“那汝等可曾背叛陛下?”曹節又問。
“沒有。”眾宦官搖頭。
“汝等可曾蒙騙欺瞞陛下?”
眾人再搖頭,卻沒有之前那麼堅定。
“汝等可曾貪贓枉法?”
這回全都沉默不語。
曹節道“想來汝等心中都有數了。該當如何,我也沒有一定主意,得看陛下態度而定,不過我等皆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公以為最壞有多壞?”封諝問道。
“失去權勢、錢財乃至更多。”
至於更多是什麼,曹節沒有說出來。
眾宦官都垂頭喪氣,隻有趙忠發狠道“若能免去牢獄之災和性命之虞,這些身外物不要了罷。”
“說得好。”曹節道,“若汝等都有此種覺悟,就與我一道去求陛下開恩。”
“這——”
見還有人遲疑,曹節怒道“利刃即將加身,汝等卻瞻前顧後,又何必來問我?汝等難道未看出來嗎?陛下有著雄心壯誌,決不願看到我等再像過去一樣攬權,更彆說像王甫那般胡作非為、無法無天。我已決定,放棄一切,隻求陛下允我請辭,至於汝等,自求多福吧!”
曹節說完,出門而去,很顯然就是去求見天子了。
剩下的幾名中常侍大眼瞪小眼地遲疑了片刻,很快也都無奈地跟了上去。
“唷?今日來得挺齊嘛。”劉宏看著前來的六個中常侍,戲謔道。
除了呂強和尚在詔獄的程璜外,剩下的中常侍正是六人。
曹節、張讓、趙忠、封諝、郭勝、徐奉。
現在全在這裡,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這六人在進殿的第一時間就紛紛跪爬到劉宏的禦案之前。
曹節當先請罪,“陛下,臣有罪,臣被程璜蒙騙,實不知程璜竟然是一個卑鄙小人,暗地裡與王甫勾結……”
劉宏靜靜地看著曹節在那裡請罪、懺悔、表忠心。
等曹節說完了,劉宏也沒什麼表示,他根本不理會曹節,而是看向其餘五人,“汝等來此,也為請罪嗎?”
那五人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們臨時跟著曹節來見劉宏,其實原本是想哭訴一番,試探一下天子的態度,如果能給陽球上點眼藥就更好了。
可現在天子這麼問,叫他們怎麼接?
就硬哭?總不能哭著說因為害怕陽球才來求饒的吧?
弄不好,假哭就變成真哭了。
可真讓他們請罪,又如何請?
曹節請罪還有個由頭,他們五人就無從說起了,難道還要自己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成?
劉宏當然知道這幾人是怎麼回事,見幾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自己挑開了。
“看來司隸校尉權威很大啊,剛帶走了程璜,汝等就來了。
汝等難道不是害怕步程璜後塵,而主動前來認罪的嗎?
那就一個個好好說說,各有什麼罪。”
劉宏輕描淡寫般的話語,將幾個中常侍生生給架了起來,進退兩難。
僵持了一會兒,張讓鬥著膽子道“奴婢忠於陛下——”
“嘭!”
劉宏忽地猛拍了一下禦案,直接打斷了張讓的話。
“此等廢話就彆說了。”劉宏怒道,“過去王甫、程璜也是如此說的,結果呢?口口聲聲說著忠於朕,背後卻乾著什麼?”
“爭權奪利,徇私枉法也就罷了,還竟敢謀算毒害皇後,如此就是爾等之忠心嗎?”
“爾等如此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可曾將朕放在眼裡?”
“現在敢毒害皇後,是不是有天也敢毒殺太後,毒殺朕?”
劉宏一陣質問,令眾宦官惶恐不已。
“陛下,此乃王甫、程璜所為,奴婢豈敢做此十惡不赦之事。”
他們一邊哭著辯解,一邊脫掉帽靴,不斷跪地叩頭。
“不敢?還有爾等不敢為之事?”劉宏冷哼道,“莫非爾等以為,朕不知汝等結黨營私、私下串聯之事?爾等與王甫、程璜皆是一丘之貉!”
說著,劉宏拿起禦案上的一堆竹簡,一卷卷砸到六名宦官身上。
“爾等好好看看,此乃王甫、程璜所犯罪證,樁樁件件,全都查有實據。他們家中所藏錢財簡直比朕都要豐厚。爾等如何,朕很想知道!”
曹節、張讓等人個個噤若寒蟬,任書簡砸在身上,不敢動彈,也不敢拿起來看。
劉宏又道“之前陽球向朕遞交了一份自白書,坦白交代了其過往所犯過錯。朕看,爾等也如此辦。”
“爾等就在隔壁偏殿之中,將過往所有罪過全都寫下來。
不僅自己的,還有他人的,無論是誰,隻要聽說過的,哪怕捕風捉影之事,也要寫出來。
屆時朕會一一核對,若有交待不清、甚至故意隱瞞的,朕會讓陽球來與爾等交涉。”
說到此處,劉宏對站在殿中的虎賁衛道“將他們帶到偏殿,分開寫自白書。汝等負責監督,他們不寫完不得離開,也不準其相互商議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