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香到晚了,看到他一個人臨窗而坐,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應侍上茶時也沒抬頭,低頭劃著手機,臉上沒笑,表情很冷,看起來還挺酷的。
聽到動靜,封斯年放下手機站起來給她拉開椅子,他低低咳嗽了聲,“我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可能!”倪香把包放下脫了外套放在一邊,“三哥今天怎麼這麼有空?聽說你被爺爺逼的最近在瘋狂相親?”
她還聽說見了十多個,居然一個都沒看對眼,還挺慘的,哈哈。
不行,她不能笑。
雖然真的好慘。
封斯年似乎有些抵觸她講這些,歎了口氣,“你就巴不得我立馬結婚。”
“對啊是的!三哥你要結婚我絕對第一個高興的飛起來!”倪香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被逗得咯咯笑,笑的眼淚都下來了。
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對他滔滔不絕講了最近幾件有趣的事,“三哥,你不知道,我最近可愛睡覺了,一天有十多個小時都是瞌睡的,吃完就想睡,懶得跟豬崽子似得。”
“還有拍戲,我接了一個劇本,內容特彆勵誌,就是沒感情戲,可惜了。”
她還想說什麼,結果被封斯年打斷了。
“倪香,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說陸飛的事。”
倪香原本在笑,聽到陸飛兩個字,臉上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僵住,她漸漸斂了笑,低下眼皮,小聲“你提他乾嘛。”
封斯年看著她,“他的情況不太好,就算那道坎再過不去,你有空還是去看他一眼吧。”
倪香錯愕地抬頭,兩眼迷茫,這話讓她很納悶,“我看他乾什麼,等等,你說他情況不太好?這是什麼意思?”
封斯年愣了下,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看了她好久才確認她似乎是真不知道這事。
“沒有看新聞嗎?”
他說,“陸飛病了,你去看看他吧,就在北城醫院。”
“病了?”她愣怔著,“什麼病?”
他說了兩個字。
“撒謊!”
倪香倒吸了口氣,冷靜地看著封斯年,“他是不是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叫你來一起騙我?”
她眨了眨眼睫,兩滴眼淚從眼眶滾落下來,掉在褲子上,她低下頭,很輕的聲音低喃著。
“三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怎麼能跟他一起同流合汙呢。”
“怎麼能?”
“怎麼會?”
“你們兩個撒謊精!”
“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半個,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病房門口,閆紹也在。
“他心情不好了就會喝酒,我每次也都會攔著,酒櫃裡的酒看到一次收一次,但他畢竟是成年人了,有時候會躲著人,在家裡偷偷地喝,他本來胃就不太好,時間一久,就出了毛病。”
“也是在半年前你回來的那段時間裡,他的身體就越來越差了,有時候會吐血,我讓他檢查過,可他總說沒事,有時候被問煩了就敷衍著說檢查過了沒大礙。”
“有沒有覺得最近兩個月他你見他的次數少了?就是因為一直在醫院,胃癌,要做手術,還有風險,他這些天一直昏迷著,沒完沒了的化療,掉頭發,意識也不在線。
伯父早逝,阿姨的狀態一天不如一天,天天為他掉眼淚,他有好幾次為了見你一麵,都是偷偷跑出去的。”
“還有那孩子,你千萬不要誤會,孩子是我的,寧爾雅找他,純粹是因為那些天聯係不上我。”
“飛哥這些年也不好過,雖然追回來的那筆款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是終究是太年輕,在商場上又沒有太多的經驗,這些年也是步步為營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昌茂,結果又攤上這麼個病,真的,倪香姐,彆折磨他了吧,他夠可憐。”
“他這輩子除了他媽,你就是他的信仰。”
“誰也比不上。”
閆紹還說,“倪香姐,我知道你愛他。”
愛慘了他。
……
輕輕推開門,姚彥珺在裡麵。
看到倪香,對方立即站了起來,露出紅紅的眼眶,姚彥珺擦了下眼淚,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擦過肩悄悄走出病房,帶上了門。
倪香穿過長廊,慢慢靠近病床。
當看到他的光頭,倪香突然噗呲一聲笑了,怪不得那天看到他在片場戴了一隻黑色的毛線帽。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她笑的眼淚都落了下來,小手抓住他粗糲乾燥的大拇指,他的體溫真的好燙,是在發燒。
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陸飛的眼皮微顫,慢慢睜開了沉重的眼。
陸飛燒的神誌不清了,腦子裡昏昏沉沉,睡著就做夢,噩夢,很恐怖的夢,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夢。
他的雙眼渾沌著,迷迷糊糊反握住她,蒼白的薄唇向上揚起,勾出一個嘚瑟的壞笑。
“妞兒,你來了。”
一滴流水滾落在床單上,倪香把他的手按在臉頰,靜靜凝望著他,“對不起。”
“哭什麼?我的女人不需要道歉。”
陸飛用指腹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痕,嗓音是嘶啞的,“怎麼辦啊倪香,你除了長的好看,身材正,跳舞棒以外,你凶,脾氣又大,又愛欺負我,不會做飯,渾身有這麼多缺點。”他自顧自地,又像在低語“即便這樣,我就是很喜歡你,你說吧,我該拿你怎麼辦?”
親吻了,他的嘴真的好苦。
倪香的臉枕在他的肩窩上,小小的聲音,“你為什麼沒有放棄我啊,我在美國,差點談了男朋友。”
陸飛卻反問,“那你為什麼沒有談?”
她雙手捧起他的臉頰,沒有說話。
陸飛,你竟也會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