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們就不要跟哥哥客氣,你們這麼大年紀了,還帶著弟弟,坐火車多遭罪。”
外婆看著許浩,這小家夥坐火車還暈車,她終於也就不再推辭。
到家以後,爺爺小叔熱情地招待了外公外婆,進屋的時候蘇青拿出鞋套給他們換上。
爺爺立刻說道“就穿拖鞋,都是一家人,今晚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住在家裡。”
外公連忙道“不用不用,我們住賓館就成!”
爺爺執意“既然來了,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真是麻煩。”外婆挺不好意思,而蘇青臉色顯然已經很難看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入桌吃飯,本來謝家飯桌上不能講話,不過今天格外破例,大家熱熱鬨鬨地聊著天。
而蘇青全程沒有開口跟他們講一句話。
晚飯後,謝柔路過廚房,看到蘇青將外公和外婆用過餐具放進廢棄垃圾桶裡,她有點受不了,進了廚房,關上門,壓低了聲音問蘇青“小嬸你到底什麼意思。”
被謝柔撞見,蘇青有些尷尬,不過很快恢複了鎮靜,訕訕笑了一聲“外人用過的終究不乾淨。”
“我也是外人,乾脆我用過的碗筷,也全部扔掉好了。”
蘇青洗了手,道“你鬨什麼,我還不是為了家人的衛生著想。”
“你看不起我外公外婆。”
“我可沒這麼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
“既然你一定要這麼認為…”蘇青擦了手,拉長了調子說“我就是看不上你們娘家人,知道為什麼嗎?不是因為你們窮,而是你們窮得沒有骨氣。”
謝柔氣得渾身發抖“你憑什麼這樣說。”
“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媽跟著去邊境幾年就受不了,要離婚,這件事當初鬨得沸沸揚揚,我們一家人的臉麵都讓你媽丟儘了,就你們這樣娘家人,還指望我能有什麼好臉色。”
謝柔知道當初離婚的事是母親不對,所以她這些年都沒有跟母親見過麵,尤其是父親去世以後。
“再說說你外公外婆,要說親家,多年也沒有走動過,連老爺子六十大壽他們都沒來,你擱這兒才呆半年,他們就風風火火趕趟子過來了,我就看著他們會不會跟老爺子開口討好處。”
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完,門口外婆卻突然道“你這人咋說話的!”
謝柔大驚失色,她記得剛剛是關了門的,外婆怎麼會聽到
蘇青見外婆站在門口,聽見了她剛剛那番話,她麵上有點磨不過去,訕訕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你的忙,卻沒想到你是這樣想我們的。”
外婆當年在村裡也是出了名的能乾媳婦,性格剛烈潑辣,自然受不了蘇青這樣說他們,她當即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喊道“浩浩,收拾收拾,我們走了。”
外公還陪著爺爺喝茶聊天,見外婆紅著眼睛,氣呼呼地走出來,就要收東西離開,外公站起身說道“你鬨什麼呢!”
外婆說“人家看不上我們,嫌我們吃過的碗筷不乾淨,說我們這些窮親戚過來是另有所圖,我們還留在這兒乾什麼,看人家臉色?”
此言一出,爺爺臉上當即變了天“蘇青,你對客人說了什麼?”
蘇青立刻拔尖了調子“為了招待你們,我一大早就出門買菜做飯收拾屋子,到最後還落得裡外不是人了。”
謝柔看著她這裝模作樣的哭鬨相,心說你若真這麼能乾把這些都做了,家裡乾脆就不要請傭人了。
外婆拉著外孫許浩,提著行李就要往外麵走,謝謹言連忙走過來,在院子裡攔住外婆“外婆,消消氣。”
“謹言,我不是對你們有什麼意見,你們招待我們一頓飯,我們已經很感激,這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們去外麵住賓館,這樣也方便。”她回頭瞅了蘇青一眼“省得留在這裡礙某些人的眼。”
蘇青追出來,破口大罵“叫親家都是好聽的,要不是仗著你們是謝柔和謝謹言的外公外婆,憑你們女兒做出的事,你們還能踏進我們家門?”
外公情緒也有點失控“你太侮辱人!”
謝正棠氣得直跺拐杖“蘇青,你給我滾出去!”
“憑啥叫我滾!”
蘇青不依不饒,而謝紹祺連忙拉住她,不叫她跟長輩頂嘴。
謝謹言連忙扶住爺爺“您千萬彆動怒,消消火,我扶您進屋。”
謝柔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局麵,平生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人生於世的無奈,無論生於貧窮還是富裕之家,都有難念的經。
突然想要趕快長大,想要立刻變得強大起來,這樣她才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所愛之人。
現在的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什麼都做不了。
那天晚上,外公和外婆帶著弟弟,還是出去住了賓館,謝柔陪著他們住外麵。
爺爺氣得心絞痛,半夜被送去了醫院,謝柔哭著趕到醫院的時候,爺爺剛吃了藥,躺在病床上,小叔謝紹祺和哥哥謝謹言陪在邊上。
沒多久,韓定陽氣喘籲籲出現在病房門口。
“爺爺叫我來看看。”他對謝謹言說“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吩咐。”
謝柔陪在爺爺身邊,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謝謹言對韓定陽說“阿定,替我謝謝韓老,告訴他爺爺沒有大礙了,現在太晚,你先休息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韓定陽雖聽著,可是他的目光卻忍不住往謝柔身上落,他最見不得她哭,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偏生謝柔一聽到韓定陽的聲音,心裡頭更委屈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可憐兮兮,看得他簡直要抓狂。
“柔柔,爺爺沒大礙,你瞎哭什麼呢。”
謝謹言注意到韓定陽的目光,他轉身說“彆影響爺爺休息了。”
謝柔忙不迭地擦眼淚,忍住不再哭。
“那我先送妹妹回家。”韓定陽想過來牽謝柔的手。
謝謹言點頭“麻煩你。”
然而就在這時,謝正棠蒼老虛弱的聲音傳來,他喚著他“阿定。”
韓定陽連忙走到床邊,俯身道“謝爺爺,我在。”
謝正棠聲音嘶啞,虛弱無力地說“我老了,不中用了。”
“您彆這麼說。”謝柔沒忍住又抽泣起來“會好起來的。”
“阿定,柔柔她爸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現在我也老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能照看的時日無多”
韓定陽認真聽著。
“阿定,你要不喜歡我們家柔柔,這事也就作罷,不要有壓力。”謝正棠聲音虛弱“但要是你喜歡她,能不能請你以後就多顧著她一些,彆讓她受委屈。”
謝柔哭得傷心,壓根腦子就沒反應過來爺爺說的是什麼,但是她卻能感覺到,韓定陽那雙粗礪又溫厚的大掌,緊緊包裹住了她的手。
“您放心。”他抽紙巾給謝柔擰了把鼻涕,聲音低醇道“就算死,我也死在她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