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俗人!
吳老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鬆開搭在白孤脈上的手,“你們巷子裡的那位怎麼說?”
“劉爺爺隻說我體內有內傷,傷及五臟六腑、經脈竅穴,但對我這種普通人沒啥關係,就沒說了。”
白孤知道吳老說的是老劉頭,但這稱呼怎麼聽著怪怪的?
“哼,倒也沒說錯。”吳老冷笑一聲,隨即指了指白孤的胸間,“你的傷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分情況。”
“比如?”白孤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
“你傷的是經脈竅穴,普通人對此並沒有多大的依賴,自然影響不大。”吳老頓了頓,“需行脈過穴者,非常人、常事、常物矣。”
“是書上說的那種可以飛天遁地的絕世強者嗎?”白孤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吳老不置可否,“在自身體內通竅辟府,吸納天地靈氣,拓印世間法則,此乃修煉之人。”
“那這種人,豈不是很厲害的大人物了?”
“不全是。那些有名的,流傳於世的,無一不是當中的佼佼者。籍籍無名、鬱鬱而終的多得是。”吳老還想喝口水,卻發現茶杯早就空了,隻好喊了小岍進來添水。
“吳老,您有修行嗎?是那種能飛天遁地的大人物吧?”白孤一臉的期待。
聞言,吳老隻是微笑著擺擺手,“不算是。當初學藝不精,隻學了點皮毛,現在隻是勉強當做強身健體的手段,偶爾練練罷了。”
白孤眼裡有些失望,但隨即想到了一個人,“老家夥呢?他應該是修行之人吧?他之前跟我吹牛說他當年長得很好看,瀟灑自在,跟什麼劍仙聖賢作朋友,無數的神女仙子倒追他,美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還走遍了天下。反正怎麼厲害怎麼吹,吳老,您跟老家夥認識的時間應該很久了,是不是真的啊?”
“他呀,算是吧,以前確實還可以,勉強算是個人物,就是性格混了點。”吳老一想到那個老家夥,就不禁一陣頭疼。
那個天殺的,混不吝的,等他回來一定一定要揍他一頓再說!
“那他現在呢?以前還可以,現在豈不是更厲害了?”
“現在?道行尚可,術法一般,勉強在不入流之列。”吳老眼含笑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啊?怎麼反倒變弱了?書上那些人不是越來越厲害的嗎?”
“嗬嗬,那些人都是萬裡挑一、百年難遇的人中龍鳳、天選之人,老家夥平平無奇,怎麼跟那些人比啊?況且,他都多大年紀了。人嘛,總是要服老的。”
“那,修行,與我的內傷有什麼關係呢?”白孤一口氣將杯裡有些涼了的茶水喝掉,有點不好意思地讓小岍添了點水。
吳老伸手將簾子拉低了些,窗外的風雪大了些,雪花都飄進來一些了。
“這其中的關係,取決於你。”
“我?”白孤皺起了眉,一臉無辜。
“你如果還繼續像現在這樣,當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自然是萬事無虞。我剛剛探過你的脈,雖然你脈象虛弱,但再活個二十幾年不成問題。再加上你現在手頭上的錢,過個富足生活綽綽有餘。”吳老食指輕輕扣了一下桌麵,略微思考了一下,“老家夥跟我說過,你對於修行之人十分羨慕,也很向往他們的生活,對吧?”
白孤瘋狂點頭,“對啊對啊,書上說修行之人飛天遁地,來去自如,無所不能,這不就是神仙嗎?神仙的生活,誰不想過啊!自由自在,說不定還能有點名氣,被人記在書上。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喔,對!名垂千古!想想就興奮!”
吳老嗬嗬一笑,隻是指了指窗外,“外麵的雪下大了。”
“嗯,街上都開始有掃雪人在清理積雪了。”白孤不解地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打個比方,普通人就是一粒塵土,於人世間茫茫多,渺小而又不起眼,卻無處不在。脆弱而又堅強,能築起高樓,也容易作天地崩。修行之人則就是這漫天風雪之中的一片雪花,隨風飄揚,絢爛無比,但隻在寒冷時節應運而生。雪花在空中飄零,看似爛漫,實則落地即死。”
聽到這裡,白孤不禁皺起眉頭,忍不住打斷吳老,“不會吧?落地即死?沒這麼誇張吧,那些書上、故事裡的神仙不是牛逼哄哄的嗎?沒這麼脆弱不堪吧?”
吳老搖搖頭,“那你就想錯了。修行之人確實比常人厲害,他們會以術法誅邪養身,以符咒鎮魔安邦,以器物斬妖修德,各有手段。他們本事大,壽命也比常人長不少,這是事實。但修行之人豈是那麼簡單?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修行,不然現在滿大街都是了。修行之人首先需根骨極佳,竅脈空靈,否則練了也是白練,許多修行之人鬱鬱而終多是緣於此。其次是悟性,悟性不通達,術法靈錄都看不進去,如何修行?再有,修行是一件燒錢的事,功法、丹藥、符籙、武器哪樣不需要錢?任何一個稍微修有所成的人物,去到什麼地方都窮不到哪裡去。”
“要……很多錢?”白孤的聲音小了一些。
“嗯,就你現在身上那三萬兩黃金,連最為基礎的引靈入體都不夠。當然,天賦異稟的除外,那些簡直是怪物,不提也罷。”吳老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世間萬般事,唯有這修行,最是燒錢。那些隻想苦修、不想花錢的,往往都是那最先死,也是修不出什麼名堂的。”
說著,吳老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白孤一眼。
白孤隻能乾笑幾聲。
“還有就是,心性。”吳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啥?這是啥玩意兒?”
“你可以理解為……堅持,堅持自己的初心,堅持自己的夢想,不能被修行路上的其他誘惑所動搖。一步錯,步步錯。有時候一個小錯誤,可能會導致大道崩壞,身死道消。”吳老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眼神複雜。
白孤想了想,“就像是滕猿大祖嗎?”
“哦?你還聽過這家夥的故事?”吳老有些詫異。
白孤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難得有些臉紅,“是有一次偷偷溜去蟻堂,白聽了一場說書,那次正好說的就是滕猿大祖。”
“我後來有去補了票的。”白孤連忙補充道。
吳老啞然失笑,“沒事沒事,喜歡聽書是好事。補票這事,你應該找唐先生說去。”
“吳老也認識唐先生?”這次反倒是白孤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