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俗人!
天地初春時,風寒雪暖,最是折殺人。
白天有太陽,還感覺不怎麼冷,但夜色剛起,就有一陣陣涼意往骨頭裡鑽了。
白小小才洗完澡,就連忙鑽進棉被裡麵,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她沒睡,就隻是窩在被子裡,玩著猴子木偶。
白孤看了白小小一眼,“你自己一個人先玩著,我出去一小會兒,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那哥你早點回來,外麵冷,彆凍著了。”
白孤點點頭,揉了揉白小小的小腦袋,“放心,我這棉衣,厚著呢。走啦。”
“好。”
白孤合上房門,在走廊上站定,目光閃爍。
隻是片刻之後,白孤就走向某一間房間,敲響了房門。
“哪位?”一陣低沉粗獷的聲音傳來,房門被打開,瞬間灑下大片陰影將白孤籠罩,然後房間內的聲音多了些驚喜,“小白公……小白,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坐。”
下午求情碰壁,關大虎本以為連風一事再無轉圜,沒想到晚上白孤就親自來了,這完全出乎了關大虎的意料。
也讓關大虎對連風一事重新燃起了希望。
關大虎連忙將白孤迎到了桌子旁,又手忙腳亂地給白孤沏了杯上好的茶水,端到白孤麵前。
白孤笑了笑,然後在關大虎漸漸失望的目光中,自個兒伸手又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
“關大哥你彆多想,我這人比較糙,喝不來茶水,溫白開就行了。用書上的話來說,就是山豬吃不來細糠。”
“是這樣啊。”麵對白孤的自嘲,不善言辭的關大虎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好撓頭乾笑著。
關大虎身為武夫,習慣了直來直往和大開大合,像沏茶這種細致功夫,他實在是學不來。剛剛給白孤沏的那杯茶水,還是茶葉的第一遍茶湯,按理來說是要倒掉不喝的。
而且茶湯上麵現在還漂浮著一圈茶沫,很不雅觀。
關大虎其實有滿肚子的話要說,隻是現在想不到一個好的開頭,就隻能彆扭地坐在椅子上,一臉欲言又止。
白孤瞥了眼關大虎的窘迫,就知道他此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不過在來這裡之前,白孤就已經知道關大虎會說什麼。
因為這裡是連風的房間。
要說什麼,一目了然。
白孤喝了口溫白開後,就問了一個問題,“關大哥,你會做虧本的生意嗎?”
關大虎被白孤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發懵,但還是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不會。”
“那你們還讓我做一場虧本的生意?還這麼堅持不懈?”白孤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隻隔了一道屏風的木床。
那裡,躺著一位死氣沉沉的“年輕人”,還沒死,但也快了。
說年輕,隻是相較於他的修道年月與壽命長短。
但其實他也不年輕了。
關大虎目光黯淡下去,嘴巴也開始不利索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這很過分,也很讓小白你為難。但連風,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至少,至少他現在還不能死。”
白孤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好人?好人就可以不用死了嗎?再說了,在我這兒,他可不算什麼好人。”
關大虎被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白孤見話頭又斷了,就知道跟關大虎談,肯定是談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所以白孤淡然道“這樣吧關大哥,你先出去一下,我來跟他談。”
關大虎一下子緊張起來,身板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吞靈境巔峰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撐滿了整間屋子。
白孤全身靈力奔湧,全力抵抗這澎湃如海的氣息,右手手掌一把捏緊了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
隻是下一瞬,茶杯就因為周圍無形的強大壓力推動手掌,被硬生生捏爆了。
水與血灑了一手。
也是這聲瓷器破碎聲驚醒了關大虎,讓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見到白孤手掌流血,關大虎連忙收起氣息,滿臉慌張與歉意,“小白,對,對不起啊,我,我這是,我……”
突然來了這麼一下,白孤蒼白的臉色雪上加霜,整個人就像是一張沾了水的薄紙,輕輕一碰就會裂開。
白孤擺了擺那隻還算完好的左手,然後轉頭吐了一口瘀血,才總算輕鬆一些,“沒事沒事,我能理解,就是關大哥你等會得喊人過來收拾一下了。”
白孤又問道“關大哥,這裡有繃帶嗎?我先順便弄一下,待會再去找醫師包紮。”
“哦哦,我去給你拿。”
“可以的話,給我搞一團乾淨的雪。”
“好。”
沒多久,關大虎就在一旁的櫃子裡找到了一卷未曾開封的繃帶,又走到窗邊,抬手一招,在半空中攔下了大片風雪,彙作一團浮於掌心。
白孤麵色平靜地翻動著右手手掌裂開的血肉,將碎瓷片從傷口中一片一片挑出來,仿佛是困倦的蒙童百無聊賴地翻著書頁,以此解悶。
看著白孤不大的手掌上卻滿是老繭與凍瘡,此時又添了數道傷口與汩汩鮮血,關大虎心中一凜。
難怪小白能成為劍仙弟子,光是這份心性與韌勁,同齡與同境之中就找不出兩手之數!
就是修為差了點事兒。
不過不排除小白是在壓境曆練,或者說遭遇過一場大禍,跌境之後,如今重修。
不然小白是劍仙弟子,又有這份遠超常人的心性與韌性,怎麼可能才啟魂境?
至少也得是叩玄境!
十七歲的叩玄境,這才說得過去嘛。
念及此處,關大虎就更加確信,白孤是有辦法就連風的。
他的劍仙師傅也好,身後的吳老也罷,那都是有著通天手段的大人物,他們肯定有如何救連風的辦法!
隻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看白孤願不願意去動用這層關係了。
白孤將整隻右手手掌紮進雪團之中,攪了攪,就從雪團裡抽了出來,帶出一大片被染紅的雪。
白孤單手扯出一條不短的繃帶,三兩下就就自個兒的手掌裹成粽子,係了個死結。
關大虎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小白,你這樣,傷口會發炎的,還是趕緊去找醫師上藥吧。”
“我從這個門出去,可就懶得再折回來了。”白孤的眼裡帶著戲謔。
關大虎一愣,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白孤隻好笑了笑,“關大哥,你先出去一下吧,我跟那家夥聊兩句。不用很久的,我跟那家夥不是很對付,沒什麼話可聊,況且我還得趕緊去上藥呢。”
說著,白孤抬起那隻裹成粽子的右手,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