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服男子笑臉依舊,“今天過後,可就說不定了。”
揀喜沒有說話,沒被額前長發遮攔的左眼驀然有三色光芒亮起,一閃而逝。
紅,黑,青。
錦服男子臉色變換了一下,但還是強行按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揀喜客卿,果然是奇人,手段更是不一而足,不可捉摸。”
揀喜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撚抹了一下額前長發,便轉身飛回城主府。
錦服男子對於揀喜的傲慢無禮並沒有生氣,反而在揀喜離去之後,臉上的笑意更濃,“火絨城萬裡黃沙,終於要有綠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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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幽深的水潭之上,有無數螢火蟲飛舞,交織成一幅絢爛如星河的風景。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來到水潭邊,神情冷漠地瞥了眼潭水,臉上浮現出譏諷,“這麼多年過去,你還不肯認罪伏法嗎?就連你那最為敬重的師尊都不肯拉下臉麵為你求情,你還指望些什麼呢?”
潭水之下,一方青石台之上,有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盤腿而坐,上身衣物早已被幽深潭水浸泡磨滅,露出極為健碩、線條分明的身軀。
隻是極為礙眼與恐怖的,是青年男子頭頂上方懸浮著的八顆樣式、顏色各異的方寸寶物,以及兩根拔地而起的老舊鎖鏈。
一根鎖鏈貫穿咽喉鎖骨,另一根直直透過下腹丹田,將青年男子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就連倒下都是無法做到。
青年男子緊閉雙眼,口鼻間也毫無氣機出現,似乎早已死去多時。
但老者的目光何其毒辣,隻是一眼,就看出了青年男子是用上一門算不上高深的龜息術,用以阻斷這幽深潭水帶來的強大壓力,免得潭水倒灌進口鼻裡,活活嗆死在潭底。
不過讓老者略微驚訝的是,潭底這家夥的修為,經曆這麼多年的衝刷,非但沒有絲毫消耗,反而還有所精進?
但這有什麼用呢?就算他現在能夠一步登天,也一樣逃不出這方天地。
一群摸著天穹的老家夥親自設下的囚牢,豈是小小螻蟻能夠破開?
癡人說夢!
老者抬頭看向天空,輕撫著長須。
水潭之外有兩壁山牆拔地而起,直衝天際,將水潭周圍圍合成一處橫向不過數十丈,但縱深不知幾何的超級大深淵。
兩側山牆高聳入雲,若是從水潭處望向天空,那麼天空是一條極細極小的發光絲線。若是從深淵上方的崖畔向下看,那麼隻能看到雲霧繚繞的景象,完全看不見深淵之下的風景。
要是不慎從崖邊跌落,那麼就算是叩玄境,也會因為抵抗因為下落而產生的強大風壓,靈力耗儘摔成肉泥。
所以此處深淵,也被世人視作死亡禁地,就是修有所成的修道之人,也不敢輕易靠近此地附近半步。
隻不過老者並非凡人,所以在旁人眼中無比危險的深淵,他也隻覺得還好。
此地有大能陣法鎮壓,能有什麼大事發生?
就算真的有,自己能處理就處理。實在是棘手,或是壓根接不住的塌天禍事,大不了就跑嘛,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命最重要。
在旁人眼中隻是一條極細極小絲線的天空,落在老者眼裡,卻是一幅不一樣的景象。
老者眼中所見,是一幅極為璀璨的萬裡星河圖。
老者修有一門極為不俗的觀星相術,可看星相變化,天運流轉。如今倒映在他眼裡的這副萬裡星河圖,其實更像是一張寫滿了天下運勢的山水燕抄。
“天柱撥弦,玉井入岸,河鼓見落,擎羊壓歲。”老者輕聲呢喃,然後嗬了一聲,“果實又要成熟,新的一輪收割要開始了。”
老者目光重新落到水潭之下,冷笑連連,“沒事,你大可以繼續裝死不說話。反正你那位高權重、受人景仰的師尊拉不下臉麵來救你,那此處大陣,耗也能耗死你!到時候你一死,那件事也就有了定論。就算有異議,也翻不了案。一個死人,可沒什麼價值。”
青年男子依舊緊閉雙眼,仿若雕像。
老者盯著水潭之下的青年男子看了一會兒,原本平靜的心湖漸漸泛起絲絲漣漪。察覺到這一點的老者連忙轉移視線,看向彆處。
“晦氣!”老者低低罵了一聲,然後不再多看青年男子一眼,轉身離去。
在老者離去不知多久之後,水潭之下的青年男子緩緩睜開雙眼。
不同於常人,青年男子的眼瞳竟是一對葉片形狀!
其中葉脈絲絲分明,清晰可見,如同兩片新枝嫩芽。
青年男子抬頭,透過幽深潭水,遠眺著天空,眼裡漸漸有悲傷浮現。
“當真是,放棄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