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笑了笑,“合度是石罅先生的得意門生,幾年前我好不容易才從石罅先生手裡挖來的。”
合度站定之後,取出一枚印章,雙手遞出,“我家先生時常提及王先生,想念王先生,隻是我家先生懶於行走天下,所以沒有外出與王先生相遇。我家先生在我臨走之前纂刻了一枚印章,吩咐我若是日後能偶遇王先生,便代為轉交。今日得見王先生,實屬緣分。”
王西洲雙手接過印章,入手隻覺一片沁涼,想都不用想,印章肯定是用上等的材料纂刻而成。
印章樣式是用切刀法纂刻而成的漢玉印。
其體表兩麵各自雕刻了幾竿竹子與幾叢蘭花,剩餘兩麵則是空著,光如鏡麵。
引文就六個字,字形寫意,意義深遠。
賢者而後樂此。
王西洲看完印章全貌,忍不住又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喜歡。
但現在不是細細觀摩印章的時候。
王西洲多看了幾眼後,就收起印章,又取出了一支玉筍筆,筆尖由羊毫攢就,用以圓渾厚實的點畫、含蓄藏鋒的字形最為合適不過,“西洲托大,也算得上是合度管家的半個長輩,不過西洲家底微薄,初次見麵沒什麼見麵禮好拿得出手,也就隻有這支柔荑勉強可以撐撐場麵,希望合度管家莫要嫌棄。”
合度雙手接過那支玉筍筆,“多謝王先生賜筆。”
王西洲笑著搖搖頭,“西洲隻是歲數虛長你數十年,又恰好與石罅先生相識,妄自托大為長輩而已。真要論起讀書釋義深淺,與自身大道高低,西洲還得在合度管家麵前矮上一頭不止。英雄出少年,這句話用在合度管家身上剛剛好。”
王西洲如今是剛剛踏入辟凡境,連煉靈境都算不上。而少年合度這一身的書卷氣,說是聚頂境都是綽綽有餘。
無論是捉對廝殺,還是坐而論道,甚至隻論翻書多少,王西洲都沒有把握能夠勝過合度。
哪怕他祭出那道鵝毛。
他王西洲有底牌,難道彆人就沒有嗎?
何況是一位在全天下都排得上號的老先生的得意門生,如今還在可擔風雅的盛年竹生手下任職管家?
說合度沒有一些獨到的手段,王西洲是萬萬不信的。
中年男子在一旁隻瞅了一眼,就看出了王西洲這支名為柔荑的玉筍筆的來曆,“烏程的羊毫?看著不錯啊,出自哪位大師啊?”
“竹生前輩果然好眼力。”王西洲微微一笑,“這支柔荑是西洲先前路過烏程,有幸與馮師結緣,遊湖觀山三月。臨彆之際,馮師贈與西洲一筆,便是這支柔荑。”
中年男子一挑眉,“烏程馮師,嘖嘖,王先生結交甚廣啊,連這等人物都能結識。如果可以的話,也讓馮師幫我製一支筆。放心,報酬好談。”
王西洲點頭道“竹生前輩所托,西洲定會轉達。”
“也不一定非得要,王先生順路順口提一聲就好,我這個人不強求東西的。若是王先生不順路,或是馮師不方便,此事就當我沒提過。”
王西洲點點頭,“好說。”
白孤輕輕捅了一下花邪的手肘,壓低了聲音,“花大哥,他們說的石罅先生,和烏程馮師,都是誰啊?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花邪低聲答道“石罅先生我聽老王講過,是一位在治學校書,注疏訓詁等方麵皆有建樹,而且名噪天下,是一位很厲害的老先生。他的很多學生都是很厲害的人,但這我就不怎麼了解,想知道的你可以去問老王,這個他熟。至於烏程馮師,我隻知道他是一位做毛筆很厲害的筆匠,很有名,但具體有多厲害我不知道,讀書人的東西,我關注不多。”
“懂了,反正這兩位都是很厲害的大人物就對了。”
“聰明。”
兩人的對話雖然聲音不大,但中年男子、王西洲、合度三人的修為不低,自然全都落在他們的耳朵裡。
隻是三人都沒有太多理會。
中年男子看向合度手裡的那支玉筍筆,“既然此筆是馮師贈與,其中情誼深重,王先生舍得將其送人?”
王西洲灑然一笑,看向合度,“情誼再重,所贈也隻是身外之物,太過看重反倒不好。銘記在心,久久不忘才是正道。不然看重的是情誼,還是名氣,就不好說了。而且所贈之物比比皆是,有緣之人卻是難尋。西洲與合度管家有緣,贈與柔荑,西洲心中自然是十分樂意與滿足。相信馮師知曉此事,也能理解西洲用意。”
“王先生所言甚是。”中年男子笑了笑,然後又朝向合度說道“這筆你收起來,得空借我用用。烏程馮師的羊毫玉筍,好東西,可不多見。”
“借?”王西洲有些疑惑。
當家人向手下人拿東西用,還用得著借?
中年男子含笑道“我這放春苑規矩輕重有度,在眾人相處一事上,我是與他們平等相處,並無上下尊卑之分。所以拿取東西時,都會事先知會一聲,以免對方不知道。”
“原來如此,是西洲想當然了。”
“無妨,是我這裡的規矩彆於他處,王先生不知道很正常。”
“西洲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