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心中冷笑,哼,你們彈劾馬愉他們是假,逼宮爭權才是真。想欺負朕年少怕你們,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你們越團結,朕越高興,朕看的更清楚。
“陛下,老臣也要彈劾。”禮部尚書胡濙出班奏道。
劉宇等南直隸一係的官員一看,連胡濙這樣的老臣都出來彈劾了,心中頓時大喜,看來這次的事穩了。
“胡愛卿平身。”對於這個清廉正直的四朝老臣,朱祁鎮笑著說道。
“老臣彈劾他們!”胡濙突然轉身,指著劉宇目光銳利道。
“爾等也是苦讀聖賢書的人,可知為人臣子之道乎?可知君為臣綱乎?可知何為君父乎?”胡濙的三道質問,宛若洪鐘,驚得劉宇他們目瞪口呆。
剛開始還在竊喜,此時卻如喪考妣。
“爾等身為臣子,卻在君父麵前大吵大鬨,出言不遜,形同逼宮,你們眼中還有君父嗎?”胡濙的一聲聲質問,讓朱祁鎮連連喝彩,真是薑還是老的辣啊。
突然畫風一轉,朱祁鎮和滿朝大臣差點驚掉下巴,隻見胡濙突然跪下,聲淚俱下道,
“陛下,老臣為您感到憋屈啊,陛下,”胡濙瞬間淚流滿麵,這說哭就哭的本事還真是厲害。
“陛下,劉宇等人明著彈劾,實則逼宮,先帝剛剛龍馭賓天,他們就敢如此,陛下啊,老臣無能,不能位君父分憂…”。
哭是一門學問,哭也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你若哭的不是時候,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俗話說人老成精,胡濙這場哭戲還真是時候,頓時朝會上議論紛紛。
朱祁鎮暗暗給胡濙豎了個大拇指,這老家夥,比猴還精,還知道適時出來給皇帝轉移矛盾,真是…真是困了有人送枕頭,舒坦。
“老尚書,你怎能如此?”劉宇怒指胡濙道。
“就是,我等為南直隸官員鳴不平,老尚書你整這麼一出,是何意?”
“大膽,爾等位列三班,國朝重臣,如此咆哮朝會,公然指責四朝老臣,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君父?”楊榮站出來嗬斥道。
“嗬嗬,楊大人,我等心裡自然是有君父的,但是我等也是大明臣子,作為臣子,就有為國諫言的責任,為國諫言,我等何錯之有?”
矛頭又轉移到了楊榮身上,朱祁鎮差點笑出聲來,你們接著吵,你們吵的越凶越好,最好打起來。
一個朝會,楊榮楊溥胡濙還有幾個北方官員和江南一係的官員吵的是不可開交,而武人那邊看的也是津津有味,還不時火上澆油,推波助瀾,唯恐不熱鬨。
朱祁鎮的心思早就飛到了雲南,南直隸的事已經結束,貪官汙吏,富商劣紳抓了兩三千,等他們吵完了,鬨完了,他們在江南的代言人已經處死,自己在派一些北方的官員去填補空缺,到時候,讓這些北方官員去和南方世家大族乾,最好打的頭破血流,這樣,他這個皇帝在來一次清洗,一直到把你們洗的老老實實,明明白白。
“你還彆說,康雍乾三代對待江南世家大族的法子還真好用,豬養肥了在殺,然後再扶植一批代言人養著,聽話就留著,不聽話就乾掉。”
朱祁鎮正在思忖著雲南的事,就聽一聲唱喝,“太皇太後駕到!”
臣子們紛紛停止了吵鬨,朱祁鎮整整了衣冠,站起身來,候迎自己的祖母。
“孫兒恭迎皇祖母!”
“臣等叩見太皇太後!”
“都起來吧。”張氏隨和的虛抬一下手,看了看台下,笑著說道。
“哀家閒著沒事,今兒呢天氣難得涼爽,出來溜達溜達,聽著前朝這邊挺熱鬨,這後宮啊有些冷清,哀家就過來湊湊熱鬨。”說著,坐在了一旁的鳳椅上。
“恩,這有些日子沒見你們了,還都是老熟人,王直,胡濙,楊榮楊溥,你們啊都是先帝老臣,皇帝還小,朝廷上的事你們要多幫著皇帝。”
“這哪是閒的慌出來溜達,您這是為自己孫子站隊來了。”劉宇心中嘀咕道。
對這個年輕的皇帝,他還敢呲噠幾句,可是對這個曆經五朝的太皇太後,他莫名的感到心虛。
“剛才哀家隱約聽到你們在議論南直隸一事?”張氏淡淡的說道。
“皇祖母,幾位朝臣對南直隸的事有些看法,所以爭執了幾句。”朱祁鎮笑著說道。
“好啊,都說說,也讓我這個老太婆聽聽,我啊,最喜歡聽人辯理。”
等了一會,見沒人出來說。張氏起身,環視一周,拍了拍朱祁鎮的肩膀,就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拉著朱祁鎮的手,往前走幾步道,“南直隸的事,是哀家同意的,人也是哀家安排的,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來問哀家。”
“這…”
誰敢問,誰有那個膽子問,老太太護犢子,而且還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再說南直隸那些破事,誰不清楚,這些年自己可沒少收他們送的錢和東西。若是惹毛了她老人家,你就等著挨收拾吧。
“怎麼了這是,剛才還說的挺熱鬨的,你們倒是問啊。”張氏臉上漸漸有了怒氣。
“哼,一群耍嘴皮的東西。”張氏罵了一句。
眾人一陣寒顫。
“哀家今天在這裡明著告訴你們,誰若是想著趁著先帝新喪,皇帝年少,我老婆子年老,就敢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哀家就要讓他好看。”張氏的話讓一些人膽戰心驚。
張氏說完,突然一笑道,“累了,乏了,走了。”
說完對著朱祁鎮一笑,帶著宮人走了。
朝會現場頓時鴉雀無聲,“臣等恭送太皇太後。”反應過來的胡濙等人率先道。
張氏走遠。朱祁鎮笑著說道,“誰還有本奏,都一並說來,朕洗耳恭聽。”
“臣等無本可奏!”
“既然如此,那就散朝。”朱祁鎮笑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宇等人垂頭喪氣的出了午門,不經意間回頭,又看見貼在牆上的那首詩,頓時身子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頭也不回的往前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