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桌旁,隻剩下了林瑤和鄭年。
“等了這麼久,就為了和我說幾句話?”鄭年端著酒杯看著天空,茫然道。
“我想殺了你。”林瑤緩緩站起來,走到了鄭年的身後,“在錦軒樓裡,我無法出手,大庭廣眾之下很難做到全身而退,而當你和三個家族鬥起來的時候,我原本以為你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出來替你撐腰,想讓你以為我要幫你,隨後被他們斬殺。”
“怎料我居然無事。”鄭年笑道。
“之後我便知道我殺不了你,可是聽說你要來薛家,我以為你是自投羅網,便打算跟過來看看,結果……薛書熠竟然不想殺你。”林瑤滿臉無奈道,“那你教教我,怎麼才能殺了你?”
“你想要殺我,卻要我來教你?”鄭年哈哈道,“這是什麼道理?”
“可是不殺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林瑤坐在了鄭年身邊,咬牙切齒的看著鄭年,拿出了一把匕首對著他說道,“你……你既然已有家室,為何又要住在薛靈房中一年的時間!為何又要與她唱什麼情歌,喝什麼酒,又要盤頭束發,又叫什麼青花月影!”
“這天下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我這樣又有什麼不對?”鄭年笑著問道。
“當然不對!薛靈是什麼女子?兩歲讀書,三歲入百花穀,精通醫術,醫甲黃筱筱都自愧不如,不光認得這天下絕草,更是行醫二十三年沒有出過一點差錯,如今已然踏入六品修士的境界,且是這薛家整家人的掌上明珠,你要她給你做妾?你想都彆想!”林瑤道,“我自由和薛靈關係甚好,從小長大相伴左右,我跟著薛靈去百花穀住了十年,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魂落魄,雪隼拿來的信封紙上還有淚水!我從未見過她流淚……”
“你了解她麼?”鄭年問道。
“我與她相伴左右,哪兒會不了解?”林瑤厲聲道。
“那我問你,為何她今年二十六歲,還未成婚?”鄭年問道。
“那……便是沒有遇到喜歡的男子啊。”林瑤道。
“葉心,腰纏萬貫,富甲天下,背靠一座名劍山莊,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二世祖,她看不上?”鄭年笑道,“還是那龍嘯風,算甲之子,通古貫今,天下最好的衣服隨她挑選,她也看不上?”
“她……不喜歡這些,自當看不上。”林瑤道。
“那百花穀她行醫二十三年,多少英雄豪傑,大英雄大豪俠,她都看不上?”鄭年問道。
“她……也不喜歡英雄。”林瑤有些晃了。
“好,不喜歡有錢,不喜歡官,不喜歡文人,不喜歡英雄,不喜歡豪俠,不喜歡江湖人,那她喜歡什麼?”鄭年再次問道。
“她……”林瑤啞口了。
“你甚至連她喜歡什麼都不知道,你就說你了解她?”鄭年看著林瑤問道。
林瑤要緊嘴唇,皺著眉看向鄭年,“那你說!她喜歡什麼?”
“我啊。”鄭年將酒送入喉中。
“你……你氣死我了!”林瑤一把將匕首摔在桌子上,“她為什麼喜歡你!喜歡你衣服臟兮兮?喜歡你胡說八道?喜歡你一副看誰都不爽的樣子?她憑什麼喜歡你?”
“我不知道。”鄭年道,“但是我就知道她喜歡我,一個為了家族榮辱身居北荒冰原之上的人,看透了人間冷暖,看過了最有錢的公子和窮到餓死的百姓,看夠了生死,看淡了一切的人,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人,你忍心讓她不喜歡麼?”
“你……”林瑤盯著鄭年,根本無法理解他說的話,搖搖頭道,“可是……你們根本沒有結果。”
“這件事情,你以為薛靈不知道麼?”鄭年挑眉道,“還是你以為我不知道呢?”
林瑤怔怔的看著鄭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鄭年笑道。
“明白薛靈信中的話了……”林瑤緩緩拿出了那封信。
娟秀清麗的小楷,這是薛靈的字跡,鄭年再熟悉不過了,這一年間這幅筆跡開出的藥方他看過太多太多。
她感傷地坐在一旁,將信封展開。
“她說她不在乎,她喜歡的是你而已,並沒有奢望過和你在一起。她從小就在這個牢籠之中活著,從未想過愛人,也從未想過和一個人長相廝守,隻能默默的在那個冰天雪地的荒原之中度過一生。”
“你本就是一個浪子,浪跡天涯的浪子,無處為家。她願意在冰雪之中為你鑄造一個溫暖的居所,她並沒有要求什麼回報,也沒有要求過得到,甚至並不要求你回去,若是能夠因為她的思念讓你過得好些,她也會過得好些,若是有一日你死了,她會在百花穀的門前為你種下一株陰陽草和白靈,相伴一生。”
“她從沒有後悔愛你,也不會改變愛你,對她來說,鄭年永遠都是一個外出的人,而她永遠都是一個等待著牽掛著的人,正因為這份牽掛,可以讓她每日開心的等待,和你在同一片天,沐浴同一份光。”
鄭年拿出了青花月影,飲了一口,平靜地看著麵前的林瑤,“明白了麼?我無所謂有沒有成婚無所謂有沒有孩子,對於她來說,我是一個遠在千裡之外的牽掛和心中的思念,這份思念讓她在冰原之中可以過得更好,過得更加安穩。”
林瑤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原來……隻有你懂她。”
風兒還是喧囂。
明月當空,不解凡人之念,卻寄托了滿身思。
此時的她,是否也看著這輪月亮,喝著這杯青花月影,唱著那首蘭亭序呢?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
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