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十年,出門已是到了強秦!
聞言。
魏豹臉色一變。
他聽到秦落衡提到魏國就暗道不妙,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秦落衡竟這麼陰險,生拉硬拽的扯到秦人身份上。
秦人?
他自然不是。
他是魏人,魏國公子!
他才不想當什麼低等的秦人。
若非他是魏國公子,他都上不來這高台,在場眾人都清楚這點,但無人點破,也沒人想承認。
眼下被秦落衡當麵質問,魏豹臉色當即陰沉下來。
他不敢不承認。
不然六國餘孽這稱呼蓋下來,那是真會死人的。
魏豹臉上露出一抹憨笑“秦史子說笑了,我不是秦人,還能是什麼人?秦始皇一掃六合,天下人現今都為秦人,我自然也是秦人。”
其他六國貴族也紛紛附和。
他們不想在這上麵多說,以免引火燒身。
官吏子弟也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講,更不願輕易表態,這時昌賀起身打圓場道“一點小事,何必弄得這麼劍拔弩張,天下子民都為秦人,這有什麼好問的?”
“人都來的差不多了。”
“上巳之日,豈能少了流杯曲水之飲?而這蘭池高台,雖離地數丈,但卻是有流水之亭,我等來一場羽觴流波如何?”
說完。
昌賀便朝後方揮了揮手。
立即就有庖廚把聚會的食物端了上來。
羽觴就是一種雙耳酒杯,因其形狀似鳥得名,其材質多種多樣,其他人使用的多為木質,而他們使用的多為陶質、玉質,所以需得置於荷葉上,方能平穩的在水麵‘行走’。
聞言。
眾人紛紛響應。
羽觴隨波,本就是上巳節男女聚會的傳統遊戲,眾人共飲一杯,沒有男女之防,為就是炒熱氣氛。
前麵因秦落衡發言,四周氣氛有些凝滯,的確需要重新預熱一下氛圍,眾人是欣然同意,這時沒人再去招惹秦落衡,誰也不知秦落衡會再說什麼,若是又拋出什麼奇怪問題,他們可不定招架得住。
秦落衡是一個史子。
出事,沒什麼影響,但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官吏子弟,還有著大好的前程,若是在這裡落了口舌,實為不智。
眾人跟秦落衡拉開了一定距離。
看向秦落衡的目光也帶著幾分輕蔑和不屑,在他們眼中,秦落衡就是一個狂妄自大、毫無分寸之人,仗著運氣好救下了通武侯,結果在這裡大放厥詞,完全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他們羞與為伍!
見狀。
昌賀目光瞥向了秦落衡,眼中露出一抹嘲弄之色。
魏豹也麵露欣喜,暗道“這廝就是一個狂妄自大之輩,若非救了通武侯,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前麵被我幾句話一激,直接就原形畢露,現在被眾人排擠,實屬自作自受。”
“現在薄氏應看清這人的真麵目了吧?”
“跟我爭?你配嗎?”
對於眾人的異樣目光,秦落衡直接無視了。
他樂於如此。
而蘭池高台的流水之亭,是建立在一條曲折的環形水渠之上,到場的眾人這時陸續就坐於渠旁,一些隸臣則是去到上遊,將空蕩蕩的羽觴放入水中。
扁平的羽觴像是一隻飄搖的小船,在流水的助推下,緩緩的漂向了眾人。
不遠處。
沈順坐在的亭台。
也是響起一陣叮叮當當的銅磬聲。
突然銅磬聲戛然而止,羽觴則正好停在沈順麵前。
沈順輕笑一聲,撈起水中的羽觴,倒上淡黃色的黍酒,看了一眼坐在渠對麵不遠的毛蘋,施施然行禮道
“在下不才,此酒此詩,敬毛氏淑女!”
“麗日屬元巳,年芳具在斯,開花已匝樹,流嚶覆滿枝。”
說完。
便在眾人稱讚的目光中,將酒一飲而儘,喝完,沈順目光炙熱的看向毛蘋,期待著她的反應。
毛蘋接過羽觴,並沒有回應,隻是把目光看向了一旁。
等待著這人的表態。
眾人眉頭一皺,順著毛蘋的目光看了過去,隻見毛蘋看向的是一名青年,此人雖身著錦衣,但並非新衣,此刻被眾人矚目,青年的臉色也通紅一片。
他雙拳握緊,心中十分悲憤。
他自然知道毛蘋是何意,她想讓自己出聲勸阻,但他因為身份的緣故,並不敢聲張,整個人也是憋屈至極。
他是吳芮。
為夫差第十一世後裔。
自夫差之孫,友逃亡楚地後,吳氏七代均功業無聞,直到第八世吳申,做了楚考烈王司馬,但好景不長,秦滅楚,他們吳氏再次家道蒙難,他也因此被抓到了鹹陽。
毛蘋亦然。
他跟毛蘋是青梅竹馬,若是沒有秦滅楚,兩人的身份相當,但秦國滅楚之後,毛蘋的家世未受太大影響,而他卻是直接從官吏子弟打回成了黔首。
兩人已是身份懸殊。
他其實並不想來參加上巳節,是毛蘋逼著自己來的,毛蘋對自己多次示意,他那裡不明白毛蘋的心意。
但
非是不能,而是不願。
他雖有公子之名,但無公子之實,毛蘋出自吳越之地的大族,為一代才女,若是嫁給自己,注定要受不少屈苦,還會被族中冷落,而他在鹹陽還無立錐之地。
他不想讓毛蘋陪自己受苦。
更不想負了佳人。
因而來到岸邊後,就一直悶悶不做聲。
見兩人眉來眼去,沈順眼中露出一抹不悅,但臉上並沒有顯露太多,冷笑道“淑女似對我不了解?”
“我沈順不才,但跟博士學宮的博士也有一定關係,現在為大秦史子,等學室畢業,就能進入地方為吏,得朝中博士照拂,我自認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人頭地。”
“而今淑女可願與我共赴一段美好姻緣?”
沈順麵頰含笑,儘顯風度翩然。
文昭笑道
“沈兄,你愛慕淑女,淑女未嘗不對你傾心,隻是淑女麵皮薄,不願意含羞承認。”
“你們佳人才子,郎才女貌,實乃天作之合。”
“在場諸位誰不認同?”
“哈哈!”
四周頓時附和聲一片。
“文兄所言甚是。”
“沈兄和毛淑女佳人才子,門當戶對屬實般配。”
“我也認為是天作之合。”
“妙極!”
“”
對於四周的附和聲,毛蘋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目光殷切的看著吳芮,吳芮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和掙紮。
他張了張口,卻是不敢說出口。
毛蘋眼中露出一抹惱意,她捧起羽觴,直接在身旁清水中洗了起來,一連洗了數遍,眼中的嫌棄之意不言而喻,而後灌滿黍酒,將杯口對準了吳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