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十年,出門已是到了強秦!
五月。
距離鹹陽震動已過去了兩月。
兩月內,鹹陽發生了很多事,除了三月的黃氏舞弊案,牽連人數上萬,還有匈奴大舉南下,短短數日之內,劫掠北方數郡,朝廷聞之震怒,令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北上。
期間還有大量官員官職變動。
不過。
這都跟秦落衡無關。
他前一月,一直在驪山徹讀律令,後一個月,則躬耕於櫟陽縣,經營著前麵官府賜下的田地。
這幾月已跟周圍民眾打成了一片。
已入初夏。
天氣漸漸變得炎熱。
一陣清風掠過,青黃的麥浪起伏,發出沙沙的聲音,關中的麥子還沒到收割的時候,但長勢喜人,有了大量糞肥滋養,關中今年的麥子無疑會增收不少。
一個青年拿著耒耜,彎著腰,在田地裡鬆土。
他種的跟旁人不同,非是小麥,而是白菜和蘿卜,這名青年的模樣也不像一個黔首,他身材挺拔、身體結實,長得一張俊朗的臉,眉峰上揚,頗有英氣,隻是皮膚或許是被曬多了,略顯古銅色。
這名青年正是秦落衡。
這兩三月,他逐漸沉澱下來,通過一遍又一遍的徹讀律條,他對大秦體製有了更深的了解,隨後他走出驪山,進入到田間地頭,通過跟四周黔首的交流,對大秦的律法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現在的他更加成熟沉穩。
不遠處穿著麻布衣裳的黔首,正彎著腰,看著已略微有些發黃的麥穗,臉上露出了幾分憨笑,今年收成不錯,就算是交了稅賦,也能比往年多餘下不少。
秦落衡沒有看身邊,而是看向了一旁。
他所在的這個裡,以往很少有陌生人經過,今天不知為何卻突然來了幾人,不過他早就沒了多管閒事的心思。
他隻是看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旁。
達笑著道“家長,雖然四周麥田收成不錯,但我們種的蘿卜、白菜產量同樣很高,再等幾天,我便把這些菜拉到鹹陽叫賣,應該能賣個好價錢,至少也比麥子收成高。”
秦落衡微微額首,沉聲道“田裡的蔬菜不用急著收割,先等安回來,他今早拉了不少白菜和蘿卜去鹹陽叫賣,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應該快回來了,先問下賣出情況再定。”
“蘿卜蔬菜以往都是被歸為的野菜,並不怎麼被大家重視,突然就想賣個好價錢,這是不太現實的。”
秦落衡很務實。
若是放在數月前,他會很自信的說,這些蔬菜一定會賣個好價錢,但現在,他已經不抱這個幻想了。???biai
五菜之所以為五菜。
除了產量高,隨時能播種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當世的飲食條件,在這萬物都靠煮、物資極度匱乏的時代,五菜烹煮的時間明顯要少於其他‘野菜’。
而這也是五菜的最大優點。
如果白菜和蘿卜賣不上價的話,他就隻能走另一條路了。
醃製泡菜!
不過秦朝的鹽很貴。
秦落衡揉揉額頭,也是有些頭疼。
他最初還是想的太少了。
就在秦落衡思索如何把蔬菜賣出去時,前麵還在裡上亂走的幾人,卻是徑直朝他的田地走來。
秦落衡眉頭一皺。
領頭的是一個頭纏黑布的婦人。
她在見到秦落衡後,便直接跪了下來,哀求道“秦博士,救救我家良人吧,我家良人真沒有偷牛。”
秦落衡連忙把婦人扶起。問道“你先不要急,把你良人的事說一下,若是他真的被冤枉,我會向上說明情況的。”
那名婦人連忙把事情道出。
二月的時候,一個名叫‘毛’的士伍因頭牛被亭長扭送到了雍縣縣廷,這名毛承認自己的盜竊行為後,又咬出了一名同夥‘講’。
這名婦人就是‘講’的妻。
在這名婦人的口中,‘講’在一月份的時候,便去鹹陽服役了,而且整整服役了一個月,根本不可能跟‘毛’一起去偷牛,結果雍縣的令史‘縢’和令史‘銚’審完後,卻是直接判‘講’黥為城旦。
婦人認為自己良人被誣陷了。
故想讓秦落衡替他良人主持公道。
聽完。
秦落衡蹙眉。
三月的時候,因為黃氏被滅族,他隨即也被恢複了博士官職,隻不過爵位不知為何沒了,他當時還在驪山,並不知曉這些,等到他從驪山下來後,才知曉其中始末。
不過。
他也不是很在意。
他自知自己不足以勝任大秦博士。
因而就沒去過學宮。
他自知對秦律知之甚少,便想深入地方,加深對律法的了解,隨即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令史昌,剛好櫟陽縣的法官牽連進了黃氏的舞弊案,被免了職,他便成了櫟陽縣的臨時法官。
這兩月旁觀了不少審案,也糾正了不少冤假錯案。
故而在附近幾個縣小有名氣。
不過。
在半月前,櫟陽縣新上任了一位正式法官,他這臨時法官自然也就下崗了,加上蔬菜到了收割的季節,他很利索的就卸了任,一心一意的紮根到了田間地裡。
隻是種田實在非他願。
若是可以,他還是想往上走。
秦落衡放下手中的耒耜,沉聲道“你所講的是你的良人沒有跟士伍‘毛’合謀頭牛,卻被雍縣官吏判為與‘毛’合謀,被判成了黥為城旦?”
婦人連連點頭。
秦落衡再次問道“你的良人何時被判的?”
婦人道“二月癸亥。”
秦落衡了然。
他知道為何這名婦人會來找自己了,秦律規定‘若今時徒論決,滿三月,不得乞鞫。’,‘講’是二月癸亥被判,現在已是五月,距離不得乞鞫沒幾天了。
若是過了三月之期,講會被直接‘認罪’!
不過。
他已不是法官。
自然不能出麵替這名婦人聲張。
他略作沉思,出謀道“你良人前麵的審理是在雍縣,雍縣屬於內史郡,再往上乞鞫,便要到帝都鹹陽,因而你良人隻要在規定期限內再向上乞鞫,負責‘覆視其故獄’的很可能是廷尉府。”
“我非是法官,不能為你出堂。”
“不過,你若是所言非虛的話,你良人的確沒有作案時間,因而這起案子一定為誤判,隻要案子交由了廷尉府,廷尉府受理後,應當會還你良人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