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花兒嬌!
眼饞夏嬌兒幾家互助組的人家可不止一家,這不,就有人來借騾子了。
“鐵柱哥。”正在彎腰割麥子的鐵柱一抬頭,小五站在臉前。
“哥,你給嬌兒說一聲,你弟妹身子不好,幾個孩子小,做不得苦活兒。我借走騾子拉一天麥子,天黑就能還。”小五覺得鐵柱好說話,說著就往騾子走去。
“二哥!二哥!”鐵柱大聲喊在他前頭的楊二,水水爹。
“不用找二哥了,我自己會用。二哥忙著嘞。”小五仍厚臉皮的朝著騾子走去。
“騾子俺們幾家沒有收完種上,哪家也不能借走。”楊二黑著臉,手裡掂著鐮刀,擋住小五的路。
“楊二哥,這騾子姓夏。”小五說。
“小五,是買騾子的人姓夏。”鐵柱糾正道。
“甭管咋說,是俺們老夏家的牲口,我使使不多吧?”
“你想使用牲口,自家買去。這個牲口,來前俺們幾家說好了,咋用我當家。不借。”楊二誰的麵子都不給。這是啥時候,麥子沒有收回家裡,個個都提著心,誰的麵子他都不能給。
多年前就有過一回,正收麥子的時候,晴朗朗的天忽然不知道打哪裡飄來一塊雲彩,底下黑,上麵白。當時還是孩子的楊二,想著老天爺開眼,天終於不熱得曬死老黃牛了。一旁的老人大驚失色,高喊,“快!快!牛犢子風來啦!牛犢子風來啦!”所有人聞聲色變,顫抖著手把麥鋪子往一塊兒攏。
人手哪裡有天上的風來的快,說話間,一股黃風吹來了,越吹越大,越吹越黃,最後昏天黑地,滿天沙石,打的啪啪響,人們不管老少,都趴在麥鋪子上伸開手腳,試圖多壓住點兒麥子,這可是一年的口糧。身邊的棍棒刮得亂飛,打的胳膊都腫了。有人試圖挪動一下,被大風刮到了大山裡,連咕嚕帶爬,想停都停不下,風停後大半天才找到家。
後來風慢慢歇了,劈裡啪啦的雨點子又下起來。場裡的麥子被風刮走了一大半,更慘的是是地裡沒有割倒拉回來的麥子,麥穗上的籽粒被風打了個精光。第二年春天,很多人家去討飯。
多年之後,老人們說起那場風,仍心有餘悸。也是從那年起,老人們都說,收麥子的時候,隻能先顧自家。再說幫親戚,哪怕是親兄弟,也不能擱下自家田地去幫襯。那樣會惹怒老天爺,說收回你家的口糧一會兒就收。
“小五,不是二哥下你麵子,俺們當初就是這樣商量的。總不能讓二哥難做人不是?你先回家,等俺們收完,我啥都不乾,給你家幫忙去。”鐵柱說。
小五總歸是個成年人,聽得懂就該回去,大麥忙天,不該來張這個嘴。他這樣勸,小五也有麵子了。
“我今天就非用不可了。你們說咋辦吧?”小五耍起了橫,不給我麵子,誰都甭想要臉。
鐵柱站在楊二哥身後,堵住小五。根有和柳家大哥放下手裡的鐮刀,也站起來了。
“小五叔想用牲口?”夏嬌兒不知道啥時候站在後麵。
“嬌兒,你說吧,你是不是姓夏?你掙錢買的牲口你當家不當家?當叔的我想用一回不行嗎?”他氣勢洶洶瞪著夏嬌兒。
“看小五叔說的。我當然姓夏,我買的牲口自然也能當家。”夏嬌兒歪頭說。
“這就對了嘛。我侄女買的牲口,還是我侄女說了算。嬌兒,叔使一天。隻一天。”他想繞過楊二去牽牲口,心想,你算個啥!彆看你幾十歲了,還不是得聽姓夏的?
“小五叔,我說了我當家,可沒有說讓你用。誰出錢買的都是為了自家方便,不是專門為了便宜旁人的。叔你可以自己買一個,想怎樣用就怎樣用,不用和任何人商量。”夏嬌兒冷冷地說,沒有本事不能掙錢,到我這裡充什麼大尾巴狼?我不欠你的。
“好啊!好你個夏嬌兒!”小五沒有想到夏嬌兒這樣直接,還沒有剛才楊二和鐵柱給麵子呢。
“謝謝小五叔的誇獎。我也知道自己很好。”夏嬌兒不氣不惱,甜甜一笑。
氣得小五臉都歪了,麵目猙獰,咬牙切齒地說,“夏嬌兒,我要是非用不可呢。”
“隨便啊,隻要你有牲口,彆說用一天,就是十天半月,誰也不能說什麼。沒有就不要這麼橫了。大家都在搶收搶種,要臉的就不該張嘴來借。如果我家的麥子壞到地裡,難道我要去你家吃飯?”
“就是啊,小五,人家花大錢買牲口是為了方便自家,不是為了留著借人的。嬌兒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想用自家買,老纏著人家乾什麼?咋的,想搶劫啊?”一旁有人說。
“就是,仗著自己是長輩,就倚老賣老?也不看看你夠不夠資格?你家幫過人家啥忙,就想來用人家這樣金貴的大牲口?癩蛤蟆上稱台,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是來借牲口的嗎?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樣子。誰家花了大錢買的牲口不心疼,農閒時候借牲口還要拎著一捧麩皮、一捧豆子來呢。何況是大忙天呢?哪有上下嘴皮子一啪嗒就問人借牲口的。”又有人接嘴道。
不得不說,自從根有娘鬨過之後,夏嬌兒在村裡的人氣大漲,現在大家都想和她搞好關係,萬一以後再招工啥的,她可能會想到自家,誰不想動動嘴皮子,幫襯幾句,刷刷存在感,又不廢錢不廢物的。
小五看夏嬌兒互助組幾家人很護幫子,周邊的人又都對自己指指點點,和夏嬌兒站一隊,自己再這樣吵鬨,牲口也借不到,沒啥意思,指著夏嬌兒說,“中,好你個夏嬌兒!你等著!”扭頭走了。
二大爺幾人都氣得夠嗆。夏嬌兒沒事兒人一樣,對周圍鄰居行禮道,“多謝謝各位伯們的熱心幫忙。”
“這不算個事兒。”幾人擺擺手,已經和嬌兒交好了,各自滿意地去地裡乾活了。
“嬌兒以前就說過,吵架贏了就不要再生氣。”二大娘對黑著臉的幾人說,“咱們不要和那種糊塗蟲生氣了,劃不來。”她很後悔來的晚了,真想當麵撓小五個滿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