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薛懷刃低頭看他,麵上不見喜怒“我並沒說是您乾的。”
焦玄歎氣“你還是不信我。”
薛懷刃斂去笑意,澹澹道“我不是不想信。”
從九歲開始,焦玄便是他唯一的親人。
是他的父親,是他的倚仗。
是以,就算焦玄視他為刀,命他殺人,他也依然是焦玄的好孩子。可是,焦玄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
這麼多年,焦玄看著他像無頭蒼蠅一樣搜尋過去,心裡在想什麼?
想他可笑?還是想他無知?
那一年,他查到洛邑,卻依然沒有結果。焦玄來寬慰他,讓他不要急,說早晚總會想起來的。
他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一路從襄國到夏國,又從夏國到大昭,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隻是想不起來往事,算不得什麼。
薛懷刃小時候,每逢雷雨,焦玄都會抱住他,讓他不要怕。
每一次夢魔驚醒,焦玄都陪在他的身邊。
他有時候會想,親生父母,似乎也就是如此。
但如今回首去看,卻隻剩下可笑。
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管是他還是焦玄。
什麼樣的人,才能十年如一日地說著同一個謊?他們的初遇,看起來那樣意外,但也隻是焦玄的安排吧?
那場大雪,明明早就停了,如今卻又好像下了起來。
薛懷刃背脊發涼。
他在燈下發問,低聲道“既然不是您,那便是慕容顯做的了?”
“在那之後,慕容四爺便執掌慕容家,成了說一不二的當家人。他得益於長兄一家的死,自然是他嫌疑最大。”焦玄微微頷首。
薛懷刃重新落了座“我從六合教地宮回來的那日,您便知道我恢複了記憶?”
焦玄不否認,隻是道“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一直都看著你。”
他還在裝父親。
薛懷刃將背往後一靠,問“怎麼看出來的?”
“就因為我打雷的時候沒再鬨騰?”
焦玄看看桌上的屠蘇酒,又看看對麵的俊朗青年,搖頭道“也不能說是看出來了,至多是懷疑。”
“懷疑了,為何不問我?”薛懷刃想笑,笑不太出來。明明已經是夏天,但骨髓中卻覺出陣陣寒冽。
“當年渡過笠澤之前,您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此去夏國,再也回不來這片土地,我是否還願意隨你同去。”
“我當時年紀小,又病著,渾渾噩噩沒有多想便說了去。但而今想來,那真是一個選擇麼?”
“若我說不去,是否下一刻便會淹死在笠澤?”
“義父。”薛懷刃低低喚他。
焦玄心頭一跳。
他勝券在握,絕不會輸,為什麼還會覺得不安?
他目視前方,聽見薛懷刃接著道,“那是試探吧?”
“試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試我是不是真的願意做你的狗……”
“不是!”焦玄拔高音量,打斷他的話,“你是鐵了心要同我撕破臉麼?”
薛懷刃看向他。
老人的臉,鐵青著。
他還是頭一次看見焦玄如此生氣。
從不夜莊事件失去了地圖起,焦玄就變得急躁不從容了。
不過也是,一年複一年,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可活。對一個一心一意想要尋得長生,見到仙人的老人來說,時間已經非常緊迫。
薛懷刃手指一抬,推翻了酒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