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怎麼會這樣……”焦玄撲到油布上。
楊玦在後頭眯著眼睛看他的背影,白發的老翁,單薄得不堪一擊。不過兩三年,那個曾經人人畏懼的國師,竟然就成了這樣。
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光陰更可怕?
他向前靠近了一步,低聲喚焦玄“國師清醒了?”
焦玄抱著那團垂到地上的油布,滿臉焦慮慌亂“殿下,微臣似乎是病了。”
“讓太醫署的人來看一看吧。”楊玦漠然說著,又往前邁了一步。
臨平的那個夏天,又出現在他的麵前。
在山上看見這東西的時候,他隻覺得惱恨和疑惑,如今再看,心頭卻隻剩下安然。
都是笑話罷了。
不管是國師,還是小祝,又或者他。
都一樣可笑。
“國師究竟忘了多少事?”楊玦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好像不這樣,焦玄又會立刻變成一個湖塗的無用老翁,“薛懷刃,臨平,小祝……你還記得多少?”
焦玄手臂一鬆,油布嘩啦落地“微臣都記得。”
“當真?”楊玦問。
焦玄臉色發青,頷首道“微臣眼下的確都還記得。”
“唔,眼下啊。”楊玦聽上去並不相信。
焦玄的臉,即便沐浴在陽光下,也還是越發得鐵青“殿下……”他有滿腔的話想要說,可一看見楊玦的眼睛,就一個字也出不了口。
麵前的人,看他的樣子,就像看個年老力衰的牲口。
“這些個東西,國師到底看出了多少名堂?”楊玦拿腳尖指了指園子裡的東西。
焦玄回過神來,苦笑了下“沒什麼名堂,這隻是個解不開的死局罷了。”
若是老天給他更多的時間。
若是他擁有數不清的時間。
也許,死局也能找到生路。
但現在,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這條死路,走到儘頭,隻有虛無。
苦澀的笑意,在他嘴角生出衰老的紋路。
楊玦很想嘲笑他兩句,但不知為何,根本笑不出來。
從臨平回來以後,國師大病了一場,病到最後,都說是心病。
他不肯見人,隻埋頭解他的“死局”,解不開,便露出頹相,什麼仙人不仙人的,他似乎也不想再找了。
那般醜樣,逼得建陽帝發話,要拆他的十二樓。
聖旨一出,所有人都以為那座塔拆定了。
可沒想到,臨到要拆,他便好了起來。
看來,他終究是放不下。
楊玦走到側邊,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先前進門時聽見的那句話,問道“既然是個死局,那國師為何要說祁太微便是仙人?”
焦玄聞言,臉色一變。
楊玦皺皺眉“難道國師又忘了?”
焦玄沒承認,但也不說自己記得,隻是道“那兩具白骨裡,有一具是她的先祖。”
這事楊玦還是頭一回聽說,不覺詫異地道“竟有這種事?”
焦玄道“是”,一邊喚人來,將油布蓋回原處。
楊玦還想追問,但焦玄意興珊“殿下方才不是還在說,世上根本沒有仙人麼。”
“那是兩回事。”楊玦退開兩步,往廊下走去。
日頭漸漸西去,灼人的熱度也被清風吹散。
他一路走到陰涼處。
焦玄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神智清明的他,和往常也沒什麼太大的不一樣。
他低聲發問,叫住楊玦“殿下想知道?”
楊玦停下腳步,站定了道“國師不想瞞我了?”
建陽帝和小祝的事,被國師瞞了二十多年。
他若是不想說,什麼秘密都能被他帶進棺材裡。
這座國師府,就是秘密的埋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