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捏著分寸,作出驚訝的樣子,目光向下盯著正在向她土下座的男人頭頂那蓬亂的黑發。
午後時分,這家小拉麵店裡本來就隻有渡邊修一個客人。此時老板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所以柳泉完全不用擔心有觀眾圍觀會令她心情緊張,進而影響她的發揮。
似乎過了很久,她突然微微一偏頭,臉上露出一個類似於又是自嘲、又是冷笑的表情。
“這麼輕易地就說出來的話,那我之前的那些執著都是為了什麼啊——”
少女自言自語著,語氣有點譏諷。
突然,她聲調一變。
“喂,我問你,你以前為什麼不像這樣好好地道歉?”
正在她麵前土下座的男人好像一愣,抬起頭來。
“喂喂,大小姐,你難道不記得了?我不止一次地說過這些話啊,隻是你完全都不肯聽……”他苦笑著說道,“你說我的道歉並不真誠,因此你拒絕接受……可是要問你怎麼道歉才算真誠,你又不肯說……”
柳泉心裡也是一怔。
……正牌的信雅醬,果然還是很在乎自己失去的才華的吧。
“那些都是刁難,我不相信你聽不出來,成年人。”她譏諷似的笑了一聲,拿出了“偏執狂”這一畫風裝備上。
“大叔,作為成年人,你應該知道失去才華是怎樣一種滋味吧?”她的笑聲裡嘲弄的成分更明顯了一點,還帶著一股挑釁的情緒,並沒直接讓這個在她麵前土下座的男人站起來坐回椅子上。
“就這一點來說,我認為當時在場的人都有責任。”她尖厲地笑了幾聲,才深吸了一口氣,麵色一正。
“但是我覺得,隻有我一個人停留在過去的憎恨裡,而你們都在往前走了,這是最不公平的事情。”
男人的肩頸似乎微微一震。他注視著她的眼神裡,先前那種因為無可奈何的被動忍耐,因而顯得毫無神采的目光消失了,代之以兩道逐漸亮起來的眼神。柳泉當然讀得出那是什麼意思。
時隔三年,這還是第一次從信雅妹子的口中聽到這麼平和的話吧,罪惡的大叔?
柳泉輕輕一勾唇角,露出了女神經病的標準病嬌神情。
“……所以,最好還是把你們都留在過去的憎恨裡吧?”
男人的臉上一瞬間就出現了“什麼啊這到底是什麼神轉折啊簡直是晴天霹靂吧”的不可思議神情,臉色幾度變幻,最後好像是打算放棄跟她這個女神經病辯解了,他重新垂下視線去,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一些。
“……隨便你怎麼說吧。怎麼說我都聽著。作為成年人,這點擔當還是應該有的。”他聲音沉沉地說著,重新擺好土下座的正確姿勢,好像打算今天忍耐她的踐踏到底似的。
柳泉仍然偏著頭,盯著他的頭頂看了半天。然後,她冷笑了一聲。
“……什麼啊。難道這就是你成年人的擔當嗎。這麼輕易就打算放棄了?”她嗤笑似的說道,仿佛毫不在乎自己的話會有多麼無禮且傷人似的。
男人不說話。
然後柳泉右手支在桌子上,用一根食指頂著自己的下巴,用一種“天涼了讓四天寶寺這個和尚學校沉沒吧”的霸道總裁語氣,百無聊賴似的說道“啊~啊,所以果然還是讓爸爸把你家的房子推倒吧?”
這種明晃晃的挑釁終於讓男人不能忍耐,他猛地抬起頭,一下從地上跳起來。
“聽著,大小姐,你想要怎麼報複我都無所謂,可是我家的老房子,還有我的父母……”他向著她的麵前迫近了一點,咬牙切齒似的說道,“你還是離他們遠一點,知道嗎?”
柳泉睜大眼睛,盯著麵前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的男人。片刻之後,她忽然抿起雙唇,撲哧一笑。
“瞧,這樣不是正常一點了嗎?”她語氣隨意地說,“之前那種小受臉,不適合你啊大叔。”
男人一愣,被她的話弄得先是摸不著頭腦,但反應過來之後,又露出哭笑不得的一張臉。
“你的臉上分明寫著‘這個女神經病今天又換了一種新的折磨人的方式’啊,大叔。”柳泉施施然地繼續道,右手食指轉而屈起,在桌麵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
“總是這麼折磨人,我逐漸也覺得無趣了。”她換了一種無聊的語氣,“想想看,我就算剁掉你的雙手或者把你那個喜歡在手臂上綁繃帶的得意弟子攔腰砍上一刀,我的傷勢就能複原到能夠重新登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