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能看見光的人_思兔閱讀 

第十章(1 / 1)

能看見光的人!

宣紙上,一隻上好狼毫以極慢極慢的速度勾畫出一個字,等到寫完,墨汁都已經把紙背濕透,看不出字形了。執筆的手細膩白皙,甚至隱隱透出淡青色血管,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誰還能認得出,手的主人是半個月前那個黝黑瘦小的少年。

祝絕一身青色長衫,神色專注,一邊對照左手邊的一張手書,一邊下筆。桌案的右側,厚厚地堆滿已經寫完的紙張。

“啪”一個紙團輕輕打在祝絕額頭上。

祝絕看了一眼窗邊,並無人跡,嘴角一抿,放下筆躡手躡腳地走到窗下,本想蹲下去,卻忘記背上綁著個大木板,一彎腰,背部頂住木板一陣疼痛,忍不住“啊”地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藍衣身影迅速從窗外跳起來,又一個紙團砸在祝絕頭上,一陣屬於少年人的爽朗笑聲響起,“哈哈哈,祝絕,就憑你還想嚇唬我?”

“都怪你弄得這玩意兒。”祝絕伸手到後背想揉一揉,卻隻能摸到那塊大板子,隻好悻悻作罷。

“嘿,好心沒好報!”靈芝手一撐窗台,輕鬆跳進屋內,“怎不怪你自己天天低頭駝背,儀態不端,被戒尺打得皮開肉綻?我不出這主意,還得天天給你擦藥。”

祝絕靦腆一笑,也不與他鬥嘴,重新坐回桌前,膚色溫潤,身板筆直,倒真有點翩翩公子的樣子了。他揉了揉酸疼的右臂,重新落筆,“那是你打的。”

“還不是因為公子吩咐的。”靈芝上半身趴到桌上,歪頭看了一眼祝絕的字,哀呼,“蒼天啊,你這才臨摹到哪,要不是公子讓我們出門,今日又得陪你熬到四更天了。”

祝絕眼睛一亮,“師傅何時說了?”

“剛我出恭回來路上遇到的啊,公子說後日中秋,所以今晚小王爺在建章書苑舉辦清談會,讓我帶你去見識學習下世家風範。公子趕著去濟民堂和程大夫會診一個疑難病症,晚些才來。”

“不過你的皮膚還不能見日光,要等天黑透。”靈芝看了一眼天色,坐到祝絕身邊,拿起一本醫書看起來,“趕緊練字,能寫多少寫多少,彆讓公子失望。”

祝絕看看靈芝手中的醫書,又看看左手邊的手書,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向往。

天方入夜,刺史府側門行出一輛青布馬車,靈芝和祝絕兩人扒住門簾,巴巴地向外張望。

轉過幾個僻靜的小道,祝絕眼前一下子好像從黝黑的山洞裡穿入星河燦爛的世外桃源,雖非中秋正日,但這條建章主路上已點燃了形態各異的燈籠,有的是普通花鳥造型,有的則是傳說中的異獸,還有的表現的是神話故事。行人往來如織,攜家帶口,言笑晏晏。更有各種小攤販,叫賣吆喝之聲此起彼伏,好一副盛世太平景象。

祝絕卻想起把他釘住的那個狹窄的小籠子,想起村裡征召男丁時回蕩在上空的哭訴聲抽打聲,還有從屍坑裡醒來被他踩在腳下的那些冰涼身體,一時間感覺恍如隔世,眼睛有些濕潤。

“仗打完了嗎?”祝絕低低問道。

靈芝正在給祝絕指點建章城的各色小攤,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悅道,“沒聽說打完,大好日子說這些乾嘛?你看那裡,那是我們刺史府著人定製的,裡麵點了七十二支蠟燭,是城裡最大的燈籠。”

靈芝所指之處,一座三人高的嫦娥奔月花燈矗立在街道正中,煌煌如日,把其他燈籠都壓得黯然失色,而那裡也圍觀了最多的人。

“哎?程清?”靈芝突然跳起身,向燈下一人招手,但此處人聲鼎沸,那人顯是沒聽見。

“嗨,這個聾子。”靈芝一撇嘴,跳下車擠進人群。

祝絕慌張想抓住靈芝衣角,卻腳下一滑摔在車上,剛爬起來,靈芝已經不見蹤影。一隻手伸到眼前,車夫沉聲道,“小祝公子請呆在車上,以免走失。”

祝絕感覺聲音耳熟,抬頭仔細一看,竟是他那七日藥浴負責守護的侍衛之一,頓時腦子裡好像炸了一個雷,慌張縮回車內。他看到這人的臉就想起那幾日,他一絲不掛掙紮哭叫,尿流滿地醜態畢出,全程是這幾個人死死按住。

直至馬車行近那盞大燈,靈芝才領著一名二十出頭的瘦削長衫男子跳上車來。今日涼爽有微風,兩人卻都是一頭大汗。

“哎喲,擠死我了。祝絕,這是你師兄程清,公子師兄的兒子,我好兄弟。”靈芝道。

男子微微一笑,向祝絕點頭,“聽說師叔收了弟子,果然好相貌,難怪師叔那樣挑剔的人能看中。”

“師兄好。”祝絕想起初進府時,阿音那句“臟兮兮的哥哥”,隻覺這“好相貌”彆扭的緊,好像自己偷了什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自覺臉上發燒,低眉垂頭。

啪,靈芝好響一巴掌拍在祝絕背上,一臉嚴肅,“你又低頭,想挨打了是吧?”

祝絕連忙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擺出一副清高自傲的神情。

程清一挑眉,想笑又忍住,隻得輕咳兩聲掩飾,目視靈芝以求解答。

靈芝撲哧一笑,並不遂他心願。

“我給你說,就是大黃。”

很顯然是兩人剛才在討論的話題。

程清瞟了一眼靈芝,又看看祝絕,並未回答。

“什麼大黃,是狗麼?我們村頭的狗也叫大黃。”祝絕見程清看他,忙垂下眼,慌張接口。

程清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向祝絕。

靈芝則一副要殺人的神色,瞪著祝絕,眼睛裡明明白白寫了兩個字“閉嘴”,然後轉頭對程清道“祝絕入門時間尚短,公子還沒來得及教他。”

接下來,靈芝和程清坐在車門處,一邊激烈地討論藥理,一邊偶爾指點路上的花燈,似乎完全忘記車裡還有祝絕這個人。

祝絕一個字也聽不懂,坐在車角就那麼看著二人背影,一言不發,周圍雖然熱鬨非凡,他卻感覺自己坐在一個隔音的透明罩子裡,悶得喘不上氣。

“喂,我平時也難得出門,和程清好久沒見,就多聊了會兒,你不會因為這個不高興吧。”不知什麼時候程清已經下車,靈芝盤坐在祝絕麵前,歪著頭看著祝絕。

“啊?師兄什麼時候下車的,我走神了。沒有沒有,我隻是在想你們好厲害,我什麼都不懂。”祝絕連連擺手否認。

“我也不知道公子怎麼想的,不教你醫術,天天叫你臨帖,我看那字雖然不錯,但也並非名家手筆。”靈芝起身坐到祝絕身邊,換了個放鬆的姿勢,接著想到什麼似的,撲哧一笑,“程清剛才是看到他的芳妹妹了,所以都忘記和你打招呼,你彆介意。”

看靈芝神情,祝絕料想芳妹妹必然是程清心上人了。

“小祝公子,靈芝,小心。”車夫的聲音突然傳進來。

靈芝猛然坐直身子,麵色冰冷地打開車窗,外麵的聲音一下放大,卻並非之前那般歡聲笑語,而是夾雜著驚呼、怒罵、和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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