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靠近我!
在街邊吹了整整一晚的冷風,腦袋裡才冷靜下來。
腳邊全是燒儘的煙頭。
雲深撿起來一股腦扔進垃圾桶裡,拍拍屁股,起身。
有些事,遲早要麵對。
今天是雲淺下葬的日子,他得去。
雲淺的屍體還停放在醫院,張曉娟的狀態也應該還沒法出院,這會兒看樣子時間還早,他們還沒從醫院出發。
雲深邁步往醫院走。
沒進病房,到病房門口時,叫了個小護士進去,把雲城給叫出來。
雲城見他回來,有點意外。
這要放在以前,以雲城的性子,根本不會再回來。
他現在,跟以前確實很不一樣了。
這也是為什麼,到這個節骨眼上,他心裡還有恨,卻不得不收起來的原因。
他年紀大了,一手創辦的公司得有人接管,與其落進外人手裡,他更願意交給雲深。
雲深雖然是保養來的,但是在有雲淺之前,他們一直是把雲深當親生兒子對待的。
所以,這個時候,他希望雲深能留下來。
雲深見著雲城,也沒開口叫爸,隻問了句“淺淺什麼時候下葬?”
雲城吸口煙“過會兒就來人了。”
“好。”
說完這話,雲深就沒再說話了,他轉身下了樓。
雲城想說什麼,見他走的乾脆,就沒再開口。
不急於一時,他回來就好了。
等雲淺的事完了再說也不遲。
雲深走出醫院,徑直去了醫院邊上的一家早餐店。
這個時間,裡麵人還挺多。
他要了籠包子,要了一個餅外加一份粥。
他還想去偷偷看程一最後一眼,他得保持體力。
吃過早飯,有車停在了醫院外麵。
他站在樓下,不一會兒,就見雲城帶了人下來。
入棺槨,運往陵園。
前麵的車前行。
雲城驅車跟在後麵,張曉娟也跟來了。
見車開出去了,雲深才出來,打了車,跟在雲城的車後麵。
一行人往陵園駛去。
封棺,下葬。
陵園地處空曠,往遠處看是黛青色的山,往下看是護城河,墓旁還種了兩顆鬆柏。
地不錯。
但空氣裡依舊籠罩著一種蒼涼。
天陰著,有輕微的風。
已是將近中午,墓前除了工作人員,隻剩下雲城張曉娟,一身黑衣,為雲淺送行。
隻站了五分鐘,張曉娟就失了神,不顧外人在場,撲在了墓前的石板上。
她還穿著刺白的病服,鬆鬆垮垮的,身體橫在風裡,好像輕輕一吹就會倒下去。
雲深躲在後麵的樹後,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五年前他造的孽,如今結了果。
他曾很多次的告訴過自己,那天不過是一場意外,可每每閉上眼,眼前都是雲淺血流滿麵的樣子。
他不能欺騙自己,事情的源頭是他。
沒有他雲淺到現在都活的好好的。
多年前雲家從孤兒院抱走他,給了他一個家,讓他衣食無憂。
而他卻意外造成了雲家女兒的死亡。
他們應該恨他。
而他應該為此負責。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他輕輕擦了一下,走出去。
天上忽然閃過一道驚雷。
轉瞬雨點就落下來。
雲深沒停下腳步。
雨裡,他跪下去,對著雲城和張曉娟,為這些年來,說了句對不起。
無人顧及他。
雲城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拉了張曉娟坐回車裡,關上車門。
工人們也紛紛在越來越大的雨裡回到車上。
雲深虔誠的磕了一個頭,起身。
到此,一切都了斷了。
雲城從車窗裡探出半個身子“雲深,上車。”
雲深沒動。
他看了雲城一眼,轉身朝後走去。
出租車司機還在那兒等著他。
他坐進車裡。
看他的動作,雲城還以為他要跟著他們回了,就發動了車子,開出陵園。
工作人員緊隨其後走了。
死後的人沒有靈魂。
隻是一句骨架。
生者再多的悲傷都無從得知。
沒必要長久逗留。
雲深不這麼想。
他覺得雲淺還活著,活在他的記憶裡,隻要他想起她,她就會出現。
雨這麼大,天這麼冷,他不想她一個人走這最後一程。
他想告訴她,他記著她。
他拋下她一次,不會再拋下她第二次。
他不是她的親哥哥,可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她親妹妹。
等雲城他們離開了,他再一次從出租車裡走下來。
出租車小哥好心的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把傘遞給他。
雲深說了聲謝謝,拿著傘走到墓前。
雨越大了。
像是要淹沒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