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遠遠驚奇道“原來,他故意把血蠱這樣的秘密大大咧咧放在暖玉榻裡,是為了掩飾更大的秘密——若真有人闖進來,發現血蠱之後,必定會第一時間離開這裡去處理血蠱。”
可惜幽無命不是正常人。
三人對視片刻。
“走!”桑遠遠揚手拋出一朵食人花,吭哧吭哧就帶頭鑽了下去。
“桑果你這花不錯,十分實用。”雲許舟由衷讚歎。
桑遠遠得意地眯起眼睛“跟我走!”
她帶頭走進了暗道。
雲許舟緊隨其後。
幽無命抱著手,偏著頭,望著那道嬌小的背影出神了片刻。
原本他還有些嫌棄雲許舟——多了個外人,小桑果都不會露出那種軟軟的依賴人的模樣,令他心中很是不爽。但此刻卻發現,她略帶一點驕傲得意的模樣,也可人得很。
像隻自信的雪鬆鼠。平時就圓圓軟軟一團,有需要了,也會亮出爪爪來,有點小凶。
正當幽無命望著桑遠遠出神時,眼前的通道忽然重重晃了一晃,腳下傳來陣陣密集恐怖的震顫。
幽無命雙眸一眯,聲音低而急“小桑果!”
他一掠而下。
桑遠遠正回頭望過來“地震了?”
幽無命上前攬住她,偏頭對雲許舟道“你上去,召集人手,以備不測。”
腳下大地再度晃了一晃,通道頂端簌簌地落下凍土,轟隆嘶鳴聲回蕩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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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雲許舟道,“你們自己當心!”
她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話音未落,人已掠出了通道,大步離去。
桑遠遠看了看幽無命收回袖中的那隻手,抬眼望他“她要是堅持不走,你是不是打算把她丟出去?”
“小桑果!你真是我腹中的蟲!”
桑遠遠噗哧一笑,捏著嗓門道“攝政王又不是那種——‘我不依我不依,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著你們’的矯情人。”
聰明人,都懂得審時度勢,知道自己究竟是助力還是拖油瓶。
幽無命挑起了眉“還有閒心說笑,看來小桑果對眼前局勢已有判斷了。”
“不錯。”她反手攬住了他的腰,“我若沒料錯的話,一定是個大家夥在下麵動!”
話音未落,便見麵前黝黑的通道迅速扭曲變形!
腳下踩踏的地麵亦是忽然高高隆起!
桑遠遠往上方拋出一朵食人花,旋即,兩個人便被一股巨力頂向上方,撞在了厚實的肉感的花瓣上。
幽無命身上燃起了黑焰,將四方襲來的堅硬凍土焚成了飛灰。
下一刻,身體平地拔空而起,失重感陡然傳來!
桑遠遠不自覺地微微彎曲了膝蓋,抵禦著胸口湧動的酸澀。
隻一瞬間,撐在頭頂上方的食人花便衝斷了屋梁和房頂,木屑磚瓦濺向四周,再下一刻,整個小院就在腳下開了花,院牆向著四麵迸裂了片刻,然後轟然倒向四周。
眨眼之間,桑遠遠和幽無命已被生生帶上了半空!
一層層地下凍土像開花一般漸次翻開。白色的冰雪混著黑色的凍土,像是一幅四分五裂的黑白水墨畫。
偌大一座祖廟,就像是搭在泥地上的沙質小屋,被破土而出的春筍頂得崩潰傾塌。
幽無命一手攬住桑遠遠,另一條胳膊穩穩地展在身側,身後光翼鋪開,神色平穩中略帶一點漫不經心。
一個呼吸的功夫,身處變故中心的兩個人已被帶到了二十丈空中。
腳下的凍土層簌簌滑落,漸漸露出一個透明的巨大輪廓。
是一隻,渾身長滿了尖刺的巨型冰龜!
它的龜殼還未完全出土,已將整個祖廟頂得麵目全非。
桑遠遠和幽無命,便是站在了它的腦袋上。
無數道身影在廢墟間飛掠。
桑遠遠舉目一掃,看見雲許舟已被一眾侍衛簇擁著躲到了碎土範圍之外。
無數箭矢射向這頭冰龜,隻見它的身體上泛起一陣陣七彩流光,將攻擊儘數攔下,毫發無傷。
巨型冰龜仍在往外爬,將整個身體從地底下拔出來。
相隔數十丈,桑遠遠都能聽到一陣陣倒氣聲。
這實在是太駭人了!
誰能想得到,祖廟底下,竟然躲藏著這麼一個大家夥。
一片混亂之中,雲許舟忽然收到了一條急報——原本囤在天都和冀州邊境線上的天都北營衛五萬大軍,已整軍出發,直奔雲州而來!
“回宮!”
瞬息之間,雲許舟臉上的震撼和茫然之色一掃而空,一雙黑眸隻見沉穩,大步回宮的過程中,軍令一道接一道,如風雷般掠向各處。
天都北營衛調至北部防線,原本是為了防幽無命的——他拿了冀州,隨時可能南下攻擊天都。
如今,幽州軍已被皇甫雄‘趕’回了幽州,這五萬北營衛,正好便空置了下來,隨時可以開拔支援各處。
所以正好用來攻打雲州了?!
雲許舟美麗的麵龐上浮起了冰冷的笑容。
除了禦衣衛之外,東西南北四營衛,便是天都最強的戰力了。
而雲州……
如今魔禍未平,雲州絕大部分主力軍都派了出去,一支南下,幫助齊州收複失陷的長城以及清剿境內魔物;另一支東行至屠、晉二州,幫助東境長城守護本該由皇甫渡來負責的那一段防線。
雲州精銳離境,調軍已然太遲,定會被這天都北營衛連破數城,直直打到王城下!
對方這般急迫地撕破了臉,目的為何,自不必說。
“桑果,幽無命!”疾步前行的雲許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恐怖巨獸,心道,“這下麵,必定藏著大秘密!我給你們攔人去,你們可不要叫我失望!”
北營衛實力非同小可,臨時調兵遣將派出軍隊去攔截的話,還不夠給人家送菜的。於是雲許舟乾脆放棄了防禦第一線,隻令軍隊在北營衛的必經之路上以冰水澆灌出無數道障礙,同時調兵雲都,在最後一道防線與敵軍交戰!
雲許舟一刻不停趕回主殿,接連下達完上百道命令,終於緩緩舒了一口氣,把略顯疲憊的身軀扔進了巨大的太師椅中。
思忖片刻,又從玉盒之中掂出了一枚製式特殊的玉簡。
與帝宮通訊的玉簡。
光芒一閃,女帝薑雁姬那雍容沉穩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雲州王,吾知你雲州有逆王謀反,已派出北營衛前往雲都,替你剿滅叛逆。你且安心。”
薑雁姬明知雲州當家作主的是攝政王雲許舟,但每一次與雲州聯絡,她都會‘無意識地忽略’這件事情,隻對‘雲州王’說話。便是到了今日,明知對麵的人是‘逆王’雲許舟,薑雁姬也依舊是這麼個德性。
雲許舟與往日一樣,一語不發,默默捏碎了玉簡——即便是她這種神經大條的人,也能一直感覺到女帝對自己明顯的敵意。同為女子,手握重權,難免被人拿來比較,縱然雲許舟素日低調,但有心之人也總能把一些女帝不愛聽的話傳到她的耳朵裡麵去。
女帝對她,一直是忌憚兼不喜。今日找了這麼個借口發兵,也算是終於撕開了那層假惺惺的臉麵,彼此都鬆一口氣。
思忖片刻,雲許舟又拈出另一枚玉簡。
“雲許舟?找我作甚?”皇甫雄的聲音傳了出來。
雲許舟不禁一怔。
發酸發漲的額頭頃刻間清醒了一些——皇甫雄不太對勁啊,不是說情緒消沉,要死不活的嗎?
為何聲音聽著竟有幾分輕快?
雲許舟暗暗沉吟,一時拿不準他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皇甫雄等了片刻沒聽到雲許舟的聲音,立刻就點不耐煩“有事說事,老雲你啥時候也變得磨磨嘰嘰了!沒事我碎玉了,忙著呢!”
雲許舟順勢便罵道“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皇甫雄給罵懵了“什麼?”
雲許舟冷笑“我把精兵派出去替你把守長城,你倒好,假借打幽無命之名,這是要對我動手了是不是!哈?!”
皇甫雄“???老雲你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對你動手了,我隻不過派了幾個人到你冰霧穀找東西而已,怎麼,莫非他們和你的人起衝突了不成?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雲許舟一聲大喝“那你給我解釋北營衛是怎麼回事!”
“什麼北營衛?”皇甫雄真實懵圈。
“裝,你再裝!”雲許舟的聲音聽起來怒極了,“你敢說天都沒給你通氣?!哈,你替天都守著北線,防著幽無命,這邊天都便能放放心心調了北營衛過來打我,你倒是告訴我,你們沒有串通一氣啊!”
“沒,真沒!我要有半點這個意思我現在就給雷劈!”皇甫雄先是急急否認,然後長長地‘嘶’一口氣,“雲許舟,老雲,你說什麼來著?你再說一遍,天都調了北營衛去打你?為什麼打你?”
雲許舟的聲音壓著怒火,刻意放小了聲,一聽便知在說什麼絕對隱秘“我發現了薑氏當初害我雲氏的秘密!薑雁姬便謊稱我謀逆,徑直打過來了!現在!已經!破我兩座城了!”
“啪——”玉簡對麵傳來皇甫雄拍腿的聲音,“我大哥說得沒錯!他就說你們雲氏的毒,肯定是薑氏下的!隻不過咱東州和薑氏也是一夥的,所以袖手旁觀就是了。”
雲許舟“……我謝謝你的坦誠哈?那你現在怎麼就有臉告訴我,攻打我雲州之事與你無關呢?!嗯?”
“不是,等等。”皇甫雄的聲音忽然變得詭異,意味深長,“老雲,你確定,北營衛已經全部進了你雲州境內?你的意思是,天都北部防線上,此刻主力全無?”
“那又怎麼樣,除了幽無命,還有哪個瘋子會對天都動手?!嗬,幽無命,幽無命也繞不過你去!”雲許舟恨恨地咬牙,“皇甫雄我真沒想到你竟也是個背後捅我刀子的小人!若是沒你來這麼一出,天都他敢調走北營衛麼!”
“誒嘿!你這就錯了老雲!”皇甫雄的聲音興奮而狂熱,“老雄我今天是要捅刀,不過,我捅的可不是你!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我就知道蒼天開眼給我送來了小福星哈哈哈哈!”
聽著聲音是笑哭了。
“你什麼意思?”雲許舟問。
“放心老雲!”皇甫雄哈哈大笑著說道,“你隨便撐一撐,我保證,薑雁姬絕對沒那個能耐滅了你!你隻消撐住,多撐一會!”
“彆想坑我。”雲許舟不為所動。
“嘶,那我給你交個底!”皇甫雄也壓低了聲音,“我現在,馬上就點二十萬先鋒軍,南下打進天都去!你可要配合我的行動,想辦法給我把北營衛拖住了!雲許舟,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