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正如楊倫說的那樣,讓他修房子,好像是有一點大材小用了。
好在我的繪圖技術給他帶來了挑戰性。
整個裝修工程的難度,大概全部來自於我那一堆“奇形怪狀”的圖紙。
我原本對我和鄧瑛的宅子有一個近乎夢幻般的設計,但後來我逐漸變得實用主義起來。
主要就是因為我的畫圖技術實在是太抽象了,每一張圖都必須讓鄧瑛琢磨之後,經他的手重繪,工匠們才能看得懂。
不過即便如此,我的“設計”還是讓匠人們大為驚異。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我在院中設計的“陽光房”
他從表麵看起來就是一個木頭搭的屋子,但是我讓鄧瑛在屋頂處搞了兩扇可以完全支開的“全景天窗”。我希望裡麵的陳設簡單一些,但必須要一張床,夏日天氣晴好的夜晚,就可以躺在裡麵看滿天的星鬥。於是鄧瑛與匠人們用木料搭基台,用於隔水。台上鋪席,席上墊褥,置被。
夏季,我們有好些個夜晚都在這間“陽光房”裡納涼。
鄧瑛坐在褥子上看書,我靠在他腿上看星星。累了就直接在他身邊睡覺。
有的時候,陳樺和雲輕來我們家串門,我就把水果在井水裡涼好,切成果盤兒端到陽光房裡,教宋雲輕和陳樺打牌,帶著鄧瑛和他們一起“聚眾賭博”。
說起來慚愧,我雖然是個四川人,但我對那種坐在一個地方超過三個小時的活動都提不起興趣,所以我不會打麻將,隻會鬥地主。鬥地主的撲克牌是我自己畫的,紙質較軟,幾乎打一次就得重新畫一幅。後來,鄧瑛用削薄的竹片給我重新做了一副,其中“大鬼”和“小鬼”都是我的肖像。
說實在的,鄧瑛的畫技太好了。
宋雲輕每次和我們打牌的時候,都會笑鄧瑛。
“先生,您也太慣著楊婉了,連這上麵都畫她,她這不贏我們的錢,誰還能贏?”
鄧瑛看著我的牌對雲輕道“你們又要輸了。”
宋雲輕皺起眉,看著自己手裡的牌道“楊婉,每次先生幫你看牌的時候,你都能贏,你自己一個人時候,就總輸。你還不如直接讓先生跟我們打呢。”
我側頭問鄧瑛“你打不打。”
鄧瑛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打。”
陳樺道“你打吧,我們一起鬥婉姑娘。”
鄧瑛仍舊搖頭,“我沒錢。”
“你不是藏了……”
陳樺說漏了嘴,就著手上的牌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托著下巴笑道“你還有啊。”
鄧瑛道“我沒有了,你才審過我,我怎麼敢再犯。”
宋雲輕笑道“你也彆讓先生幫你鬥楊婉了,他要是拿了牌,你就直接把咱們帶來的錢直接給楊婉得了。”
這話倒是不假。
反正那日雲輕和陳樺是輸光了才回去的。
鄧瑛去把杯碟洗了,回來看我坐在床上數錢,便在我麵前蹲下,看著我的手,也不說話。
我低頭笑道“你怎麼了。”
他溫聲應道“我有兩本營造法的書想買。”
我看著他誠懇的樣子便笑了。
鄧瑛看著我笑,伸手摸著我的腦袋笑問道“可不可以,婉婉。”
我笑得說不出話來,他便輕輕地揉我的頭發,“婉婉,到底可不可以。”
我笑著點頭,“家裡的錢,我就放在櫃子裡的,又沒鎖,你要買什麼直接拿就是,不必老是問我。”
鄧瑛將另一隻手放在我的膝蓋上,溫聲道“我想問你,以後不管我做什麼,我都想問問你,你同意了,我再做。”
我稍稍收住笑“為什麼,沒這個必要。”
鄧瑛搖了搖頭,“因為,我以前有過錯。”
“什麼……過錯。”
鄧瑛將手從我頭頂撤回,抬頭望著我道“我以前不論做什麼事都沒有問過你,一意孤行了好幾年。我其實一點都不聽你的話,但是,你到現在也沒有處罰過我。”
我愣了愣。
原來他在想這個。
我放下說中的銀錢,穿好拖鞋下床,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跟我在一塊,你心裡安定嗎?”
鄧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牽起他的手對他道“我也是。所以,你不要想太多,跟我在一起,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有錢了你帶我吃香的,我有錢了我帶你喝辣的。”
彆刀我這個預言家。
後來鄧瑛還真的在大明京城的土建圈子裡混出了點名堂。
於是我們存了一筆錢,準備趁著我們還有力氣,出去旅遊。我們一起回了四川,去了蘇杭,還到塞外去看了雪,最後回到京城,平靜地養老。
我看到鄧瑛老去的樣子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他真的是一個特彆和氣的老頭兒,沒有脾氣,爭著做家務。
偶爾還會給我寫詩,在我睡著的時候,偷偷念給我聽。
我曾經是一個特彆懼怕“老去”的人。
但鄧瑛讓我明白,人能完整的走完這一生,有多麼不容易。
“老”了就好。
鄧瑛老了,我就贏了。
我和鄧瑛的大明日常就寫到這裡了。
如果你還意猶未儘,那你就看鄧瑛寫的《我和楊婉的現代日常》吧。
聽說他知道我是誰,但我把他忘了。
來吧鄧小瑛,該你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