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氧!
番外3
31
夏末時,紋身圈子準備辦一個交流會,特彆邀請了張鬱青,地點在紐約。
本來張鬱青沒準備去,但他才剛拒絕掉,秦晗學校通知她,準備讓她代表學校去美國開教學學習會議。
得到通知的晚上,秦晗說起這件事時,張鬱青忽然笑了,揉著她的發頂問“美國哪裡?”
“紐約。”
“時間呢?”
秦晗翻了翻通知,才說“11月初。”
到了11月,秦晗準備訂國際機票時,張鬱青攬著她的腰湊過來,吻著她的耳廓“小姑娘,我訂過了。”
“你幫我訂了機票?”
秦晗很意外,她轉身看向張鬱青,被他按進懷裡,這人熟稔地解開她背部的拉鏈,指尖順著脊溝滑進去。
他說“是幫我們,訂了機票。”
對於他們雙雙出國開會的事情,羅什錦感到十分不安。
他沒出過國,對國外概念很是模糊,甚至有點想要給他青哥帶上幾個西瓜。
羅什錦傷感地拍著西瓜“帶上吧,萬一國外沒有西瓜呢,就是有,也肯定沒有我的西瓜甜。”
張鬱青看了他一眼“羅什錦,我們是去開會,一個星期就回來。”
羅什錦印象裡,外國那是很遙遠的地方,今早電視裡還說過哪哪哪有什麼什麼暴亂,他就覺得國外又遠又不安全。
不論秦晗他們怎麼說是去開會,羅什錦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並且像個老大爺一樣,又擔憂又總想把他那車水果給他們帶上。
謝盈拍了羅什錦一巴掌“你消停會兒吧,人家是去度蜜月,帶什麼水果,美國啥沒有,讓你搞得氣氛都不好了,像上戰場似的。”
說是度蜜月,羅什錦對國外的印象瞬間又切換了。
他又想到電影裡的陽光沙灘,海鷗仙人掌和捧著椰子的比基尼美女。
羅什錦立馬興奮起來“早說是度蜜月啊!那還帶啥西瓜,回來記得給我們買紀念品啊!”
謝盈也高舉雙手,跟著歡呼起來“要記得帶禮物啊!”
歡呼完,她又挨個拍了拍桌上放著的幾個小西瓜,“是上周吃的那種黃瓤的麼?無籽的?”
“當然了。”
羅什錦指著其中一個,“就這個,保證是這裡麵最甜的一個。”
“我覺得這個也會甜啊。”
“你覺得啥你覺得,西瓜我是行家啊,你信我!”
兩人低頭嘀咕著西瓜,秦晗輕輕揪了揪張鬱青的衣角。
張鬱青回眸,看了眼頭挨得很近的謝盈和羅什錦,了然地對秦晗笑了笑。
參加過秦晗和張鬱青的婚禮之後,謝盈終於決定來帝都市工作,她不肯住在秦晗家,說是怕影響他們新婚小夫婦做愛情運動。
後來還是張鬱青托人給謝盈找了個住的地方,就在劉爺爺的後院,有一間空閒的臥室,租給她才收了500塊。
因為離得近,謝盈常來張鬱青店裡,也就常瞧見秦晗坐在窗邊的桌上看書。
陽光透過窗子投射進來,明媚的光線點亮了室內陳設,也把窗邊看書的人照得更白。
窗台上那盆仙人掌已經長得有三個拳頭那麼大,頂著花苞。
仙人掌的影子投在秦晗麵前的書上,秦晗的耳朵被陽光晃得幾乎透明,她睫毛輕扇,讀到動人之處還會流淚。
謝盈見了幾次之後,趁著張鬱青空閒時猛地拍了他一下。
張鬱青回眸,挑了下眉梢“謝盈?我還以為是羅什錦。”
“我和他哪有那麼像?!”
反駁過後,謝盈很認真地問張鬱青,“青哥,你當初喜歡我們小秦晗,是不是因為見過她讀書時這樣安靜的樣子,覺得惹人憐愛?”
張鬱青向窗邊桌子處看去,他的小姑娘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文字,似乎覺得很滿意某段描寫,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然後拿了一個便簽,一筆一劃地照著書上謄寫。
小姑娘現在是個已婚小女人了,仍然帶著某種少女的天真,這種天真可愛,在她讀書時最甚。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開口“也不是,她不止讀書時惹人憐愛。”
謝盈這姑娘是個狠人,上大學時用一半生活費護膚,信奉“喜歡誰就推到誰,愛上誰就上了誰”,從來沒談過張鬱青和秦晗這種細水長流的戀愛。
她不解地看向張鬱青,卻聽見他說,“她所有樣子都很好。”
謝盈當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張鬱青和秦晗交流讀書心得時,謝盈跑到後門外麵的水果攤,剝了個香蕉,大口嚼著“不是,你說咱倆這種單身狗一直碰不上溫柔的戀人,是不是因為讀書少啊?”
羅什錦啃了一口西瓜,隨聲附和“臥槽,此話有理啊!”
後來謝盈和秦晗說,她也想要多讀書。
秦晗帶著謝盈去了劉爺爺家堆滿二手書的那間屋子,謝盈站在門口看了眼後院自己租的臥室,十分感慨“我他媽就住這麼近,居然從來沒想過來淘書。”
謝盈給羅什錦發了信息,沒一會兒,羅什錦也風風火火地來了。
他說了“就要浪漫的,讓秦晗給挑吧,她和青哥看的書多,知道啥樣的書浪漫。”
他倆站在舊書屋門口,雙手合十,像在拜佛的雙胞胎。
心心念念覺得,這是滿屋子的愛情浪漫聖經。
秦晗有些犯難,選了半天,給兩人一人選了一本詩集。
兩人像是得了戀愛真經,歡天喜地地走了。
回到張鬱青店裡,謝盈和羅什錦迫不及待捧著詩集看起來。
過了幾分鐘,羅什錦從書裡抬起頭,他滿眼迷茫地看著謝盈,壓低聲音嘀咕道“咋回事兒,這些字我都認識,咋就看不懂是啥意思呢?”
隔了兩秒,謝盈也抬起頭“我好像也看不懂。”
兩人同時放下書,用幾乎一樣的腔調歎了一句“太他媽難了。”
那天秦晗和張鬱青都在。
秦晗和張鬱青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一種,對於“緣分”的全新認識。
給謝盈和羅什錦挑的那兩本詩集,一直到11月初,他倆都沒看兩頁,一直放在店裡的桌子上。
秦晗記得她在出發前一天的夜晚,仰躺在桌麵上,感受著張鬱青的力度。
她眼角溢出一點生理性的眼淚,張鬱青在月光下問她“舒服麼?”
秦晗婚後依然是容易害羞的薄臉皮,她想要說愛他,也想要說其他什麼,卻先羞紅了臉。
她偏過頭去看見那本放在桌麵上的書,語速緩緩,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摻著顫意的聲音“我崇拜你,猶如崇拜那黑夜的穹頂。”
是法國詩人波德萊爾的詩句,出自桌上那本《惡之花》。
張鬱青笑著俯身去吻她“繼續還是去床上?”
“床上。”她的聲音微不可聞。
第二天,秦晗和張鬱青已經準備動身去紐約,各自開會,順便旅行。
出發那天兩人的行李都是張鬱青拿著,連裝了筆記本電腦和秦晗化妝品的雙肩包,都是他在背。
女款雙肩包上麵有一道切割的鐳射粉花紋,他背起來顯得稍稍有些突兀,秦晗說“張鬱青,還是我來吧,這個包太女性化啦。”
張鬱青覺得背包有些重,不想秦晗背,笑著說“讓我體會一下李楠的快樂。”
這話說出來不到三分鐘,來送機的李楠就聽說了,扯下假發問張鬱青“青哥,體會麼?”
把一群人笑得不行。
帝都市飛紐約的航班行程比較久,十幾個小時,秦晗在飛機上翻看帶來的書籍。
那是一本比普通書籍更小巧的書,其他書籍通常是32開本的大小,它卻沒有張鬱青的手掌大。
作者是加拿大人,書名也很特彆,《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
也是一本老書籍,秦晗看了一章就覺得故事沉重,胸口淤積起滿滿的難過。
張鬱青大概是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始終抬起飛機座椅中間的扶手,把秦晗摟進懷裡“難過了?”
秦晗想起她在美國做交換生時,也讀了不少書,那時候她好像看到什麼橋段都不會有感觸,隻是安靜地讀完,然後換一本新的繼續讀。
會因為書裡的橋段心情波動這件事,還是和張鬱青感情穩定之後,在他身邊,她才有變成了感情充沛的人。
飛機航行平穩,秦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也許是睡前看的書劇情過於壓抑,她忽然睡懵了,還以為自己是在18歲那年,和杜織院長共同坐在航班上。
她在張鬱青懷裡驚醒,滿眼都是眼淚。
張鬱青被她嚇了一跳,幫她擦掉淚水“夢見什麼了?”
秦晗搖頭,她這種傻乎乎的小直女,難得撒嬌“以後去哪你都陪著我吧。”
“好。”
張鬱青很輕易猜出秦晗是想到了什麼,吃飛機餐時,他隨口問“給你當導遊好不好?”
“什麼導遊?”
“帶你逛紐約。”他笑著說。
秦晗在美國時是她飛速成長的幾年,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甚至有一年冬天水管被凍爆,她和幾個室友一起在暴雪中換了水管。
張鬱青說給她當導遊時,秦晗並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還以為他是查了很多景點。
下飛機是張鬱青同行的紋身老師接機,他把他們送到酒店,秦晗撕掉行李上托運粘的標簽時,偶然聽見那位外國紋身老師打趣張鬱青。
張鬱青的口語很好,他們是用英語交流的。
那位老師說,你不是說你不來要在家陪伴新婚妻子?怎麼又來了?
張鬱青笑著說,其實是陪我妻子來開會,順便見你們。
他說完,那位外國紋身師開玩笑地用拳撞了一下張鬱青的肩膀“o,青!你這個被愛情滋潤著的男人!”
到酒店辦理入住,查找附近的餐廳,逛街或者去找開會的地點,這些都是張鬱青在操辦。
一直到秦晗開會的第二天,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趟來美國,除了在飛機上時情緒有些低落,從落地後她再也沒有想起過一點在美國獨自生活的場景,因為張鬱青一直在照顧她,她甚至在某些意識裡,感覺自己是第一次來美國,跟著張鬱青一起。
那天開完會,秦晗從酒店會議廳跑出來已經是下午3點多。
張鬱青發過信息來,他就在街對麵的咖啡店裡等她。
紐約已經是深秋,整條街都陷在黃色落葉中。
張鬱青穿了一件很適合秋季的長風衣,坐在咖啡店窗口的位置。
秦晗跑過去,他站起來張開雙臂擁抱她。
她把頭埋在張鬱青胸前“張鬱青,我感覺我像是18歲。”
“嗯。”
“我不是在說我的年紀,我是想說”
秦晗揚起頭,想了想才開口,“我希望我18歲那年來美國,是你陪著我,像現在這樣。”
“那時候我的口語沒有這麼好,導遊恐怕需要你來做。”
張鬱青笑著揉她的頭發,“聽說街角有一家冰淇淋店很有名,要不要嘗嘗?”
“要!”
秦晗和張鬱青一人舉著一支甜筒,在深秋的紐約街頭邊走邊笑。
她咬了一口冰淇淋,被冰冰的口感凍得縮了縮脖子“張鬱青,你上學時英語也很好麼?”
“還可以。”
“那你什麼時候練的口語?”
“你來美國之後。”
秦晗臉紅了一些,但異國他鄉到底漲了些膽子,明知故問“為什麼練口語呀?”
“是為了追人。”
“啊?”
秦晗舉著甜筒,嘴角掛著一點冰淇淋漬,還渾然不覺地問,“怎麼是為了追人啊?”
張鬱青的腳步忽然停下,站在原地沒動。
秦晗邁出去的步子猶猶豫豫,有些擔憂“你不會還喜歡過什麼外國美女吧?”
張鬱青沒回答,走過去把人抱緊,然後吻掉她唇邊的冰淇淋,用英文說“這位美麗的小姐,你願意與我共度餘生麼?”
他說完,自己先笑起來,“就這麼追,你肯不肯答應?”
當街擁吻讓秦晗這個臉皮薄的姑娘耳廓泛紅,她扯起一截褲腿,鑽石腳鏈露出來,小聲說“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張鬱青卻像是初戀被答應的毛頭小子,忽然抱起秦晗轉了個圈,肆意大笑“我愛你。”
來來往往的外國人聽不懂中文,卻也熱情地鼓掌起哄,還有人幫他們拍照。
秦晗把臉埋在張鬱青肩膀,像17歲那年一樣羞赧,聲音細小得如同蚊子“我也愛你的。”
天高地闊,滿街秋日金黃色的落葉,那是愛情的顏色。
32
回國時秦晗給張奶奶帶了一副新的老花鏡,鏡片是水晶的,水晶性涼有護眼功能。
那天張鬱青有些忙,秦晗準備留在奶奶家吃飯。
午飯過後,奶奶拿出相冊,給秦晗講張鬱青小時候的故事。
老相冊沉重,奶奶拿起時一時沒拿住,晃動幾下,相冊裡掉出一張照片。
秦晗幫張奶奶撿起來,看見照片上的人。
黑白照片,年輕的女人靠在男人肩上,一臉含羞,笑得好漂亮。
那是奶奶和爺爺年輕時的樣子。
張奶奶接過照片,滿眼懷念“孫媳婦啊,這個人,就是你爺爺,我年輕時多漂亮啊,怎麼就嫁給了他這個短命鬼?”
秦晗也才20多歲,看見那張照片唯一的唏噓,也不過是借一句王國維的《蝶戀花》,感歎著“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她正垂著頭感歎時光留不住,忽然聽見奶奶說爺爺是“短命鬼”,還以為是在罵人。
秦晗惶惶然抬起頭,卻看見張奶奶滿眼溫柔。
奶奶已經不再年輕了,卻是笑得和照片上一樣。
奶奶的眼皮鬆弛地耷拉下來,眼角的皺紋很深,眼袋也垂著。
可秦晗就是在她這一笑裡,看出了“歲月從不敗美人”。
美人才不是皮相美,朱顏辭鏡又如何?
奶奶想起爺爺時,眼波溫柔的笑顏,真的沒辦法說她不美。
“奶奶,您給我講講爺爺的故事吧。”
“他有什麼好講的!”
張奶奶哼了一聲,卻還是戴上水晶老花鏡,細細地撫摸著照片給秦晗講起來。
奶奶說,爺爺是個特彆有韌勁的男人,答應她的事就一定能完成。
他們結婚那會兒,特彆特彆窮,過年時張奶奶想吃餃子,爺爺說,餃子有什麼吃不到的,明天咱和麵包點。
那時候奶奶也是個小女人,搖著頭歎息說“不是野菜餡的,是油渣餡,我想吃大油。”
遙南斜街的老人都知道,舊時候窮人家平時常吃野菜窩窩頭,野菜餡餅,連野菜餃子都是奢侈,因為餃子要用白麵而不是玉米麵。
而油渣餡的野菜餃子就更難得了,油渣得用肥豬肉耗乾油份,剁成渣。
奶奶把手輕輕覆在照片上,露出笑容“也不知道那個短命鬼是從哪兒弄來的,反正那些天他都早出晚歸,還真的給我買回了一塊五花肉,包了油渣餃子,包好了他又不吃,說自己在外麵吃過飯了,吃不下,死活一個都不吃。”
“你們爺爺走得早,也沒再有機會給他包一頓那麼香的餃子,那個年代多累啊,他那麼累,肯定也想吃大油想吃肉吧。”
奶奶把照片插回相冊裡,對秦晗說,“還是你們這個時代好,孫媳婦啊,你和青青想做什麼就去做,千萬彆拖著,拖著拖著就沒有機會做了,老了會留遺憾的。”
“您會常常想他嗎?”
“以前忙的時候想不起來,現在閒下來了,倒是常常想起。”
奶奶很平靜地笑著,“先陪你們這群小孩兒吧,等我老得不中用了的時候,早晚是要下去陪他的,哎呦,就是不知道他走得那麼早,突然看見我這老掉牙的樣子,會不會笑話我呢?”
“爺爺一定不會的。”
奶奶點頭“他要是敢笑話我,我就打斷他的腿!”
秦晗聽得鼻子發酸,拿出手機給張鬱青發了一條信息。
張鬱青,我愛你。
她想
我會像奶奶愛爺爺一樣,到了80歲仍然愛你如初。
並且,永遠熱烈地期盼與你相見,無論是否生死離彆。
發完這條信息,秦晗把手機放在一旁,又去聽奶奶講張鬱青小時候的故事。
人老了就會像一本書籍,寫滿了浮生瑣事,如果沒人去聽,好像也很孤寂,張奶奶也喜歡把過去的事翻出來再細細講述。
正講著,張鬱青推開院子的門。
聚精會神的秦晗被門口的動靜嚇了一跳,抬眼看見張鬱青站在門口。
那是一個深秋的下午,院子外麵的泡桐樹已經不像春天那樣滿枝頭壓著花苞,連葉子都搖搖欲墜,院子裡養的一盆野花也枯萎了。
本該是蕭瑟的景象,卻被張鬱青的突然闖入打破了。
這個男人三十出頭了,還是一身少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