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早就寵冠六宮了!
宋凝隻覺心兒慌慌,在場諸人也都震驚了,能使帝君步下金階的女子並不多。
太後隻覺寬慰,傲兒緩緩的便走出來了,沒有什麼女人是過不去的。
“越劇裡,”帝千傲將宋凝潔白的水袖攥在手裡,溫聲笑著詢問她,“你可會唱西廂記麼?”
宋凝款款地施了一禮,軟聲道“臣妾會。”
帝千傲頷首,“不若給太後唱一段西廂記中的長亭送彆橋段。朕給你扮張生可好?”
宋凝溫柔的點了點頭,也覺得帝君突來的恩寵令她意外,他麵龐冰冷,薄唇有種極致的病態的慘白,眼底也有些紅絲,看起來隱著些什麼狂躁的情愫,宛若被生生壓製著。
在場的後宮新人都不知前塵往事,都震驚於帝君竟然親自為宋凝扮張生。
知道西廂記這段曆史的,有太後,有海胤,還有滄淼等人,眾人心中滋味各不相同。
宋凝身段柔美地輕輕揮動著水袖,那微涼的水袖布料自帝君手心輕輕劃過,他的目光跟著那衣袖而流轉。
宋凝唱著“張生啊,你此去無論得官不得官,都要及早回來的呀。”
“小生理會得。”帝千傲輕輕地附和著,腦中有些斷斷續續的片段,那時那人水袖善舞,念及此處,頭痛欲裂,不敢深想。
“你未登程先約歸期。”宋凝眸子裡有著天生的淚意朦朧,望向帝君的視線裡也有著點點的羞怯。
“卻不料合歡未已愁相繼,頃刻間拆散鴛鴦兩分地”帝千傲隔著水袖將宋凝手腕攥住了,宋凝身子一傾險些倒了,帝千傲將手托在她的後腰,把她扶住,低語深刻道“寶貝,小心。”
宋凝麵頰紅透了,隻覺帝君好溫柔,寶貝二字飽含著深情,帝君看著她的目光裡也滿是寵愛,她才十七歲,她不懂男人的感情,隻知道寶貝二字使她淪陷了,帝君比她大十六歲,她招架不住他的閱曆和經曆。她怔忪地垂著麵頰立在那裡,承受著旁邊與她同期入宮的秀女們的各種視線,或是嘲諷,或是嫉妒的,也有豔羨的。
太後朗聲笑道“今兒生辰獨宋凝最會哄哀家開心,凝兒,過來。不得與帝君嬉鬨。”
太後看著身邊的鶯鶯燕燕,和和美美的場麵,心裡也寬了,除了偶爾記起洛長安當年的花茶,又記起皇陵彆院來接她回家時的場景會難受一下,還有記起那隕落的永樂兒時會心中揪痛片刻,倒也不大回想了。一切都塵封在記憶中了。後宮就該有個後宮該有的樣子。
“是。”宋凝守禮地向帝千傲俯了俯,而後來到太後身近坐下了。
太後隨即又對帝君說道“她父親是宋丞相,前幾年來宮裡時候才十二三歲,這幾年長成了。你原見過她二回,許是沒有印象了,她在閨中鮮少出門,不是被選進宮,難見著她。如今她這麵龐出落的越發好看了,哀家看著也有幾分先皇後的姿容,未來不可估量。”
帝千傲的目光柔和地打量著宋凝的麵貌,“她眼下在何處落腳?”
“在坤寧宮,和哀家一處,她是個本分聽話的。帝君問來何事?”太後故作不解。
“想同母後要了她,去龍寢裡服侍起居。”帝千傲沉聲說著。
宋凝的麵頰立時紅透了,旁邊秀女們對她的視線更是辛辣妒忌了,她不懂,她挺怕的。
太後不悅道“入龍寢那倒也不合規矩,但到底是你的人。若是有意,便偶爾教她過去相伴就是了。”
“有意,”帝千傲沉聲道,“海胤,今夜傳宋凝伴駕。”
“是。帝君。”海胤忙躬了身子,半年了,他想帝君應該是從喪妻之痛走出來了。半年來帝君沒有提及過洛長安三個字一次。帝君除了將鎮痛的藥物越服用越多之外,他再看不出帝君有哪裡記得先皇後了。他們這幫下屬也不敢提起那三個字,大家就像被封口了一樣,有了不能觸碰的傷口。
劉勤被帝君疏遠了鮮少聯絡,白澤被派去了鎮守邊疆也看不見了,白家一門被帝君雪藏了。
加上今日傳了宋凝伴寢,洛長安的時代到底是都過去了。
宋凝傍晚就到了龍寢,龍寢內的擺設很整潔,帝君是個井井有條的男人,她一板一眼地坐在椅上,她小心地整理了儀容,將衣服紐扣係到了頸項最頂上一顆,生怕落下不莊重的名頭。
大抵等到了後夜,帝君仍在禦書房理政還未回來,宋凝有些困倦,便伏在案上睡著了。
帝千傲於後夜回到了龍寢,進屋習慣性地將手上玉扳指取下放在進門幾上,目光裡見到宋凝那教月光斜映著的側顏,還有那端莊係著的紐扣,不由心頭眼眶一澀,他緩步走過去,似乎怕將人驚醒了一般,他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如何都看不夠。
四下無人,他眼眶紅了,歿了一百七十五天零五個時辰了。
宋凝聽到了聲響,便驚醒了過來,當她看見帝君竟在她身畔,便心中緊張難抑,她微微一動,將桌上的茶盞打破了,登時驚擾了這安靜的夜晚,她倏地跪倒在地,“對不起,帝君,臣妾不是有意打碎茶盞的。”
她說著,溫柔的眸子裡升起了滿滿的淚意,她好害怕帝君,帝君給人一種危險的距離感,明明對她很溫柔,可是她就是害怕,甚至於深深的恐懼著,似乎一個不慎,便會被帝君取了小命。
帝千傲見她哭了,她晶瑩的淚珠說落就落了下來,他卻溫柔地笑了,她哭得越凶,他的笑意越深了,他拉住她手腕,說道“莫哭,哭得朕心疼了。總是哭。”
說著,他輕輕地拍撫著她的後背。
宋凝聽見他說了心疼二字,莫名的更是委屈了三分,眼淚卻抑製不住了,但這分明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落淚,何來總是?他拍在她後背的手透過薄薄的衣料有著冰冷無情的溫度,也有著難抑抑製的顫抖。
帝千傲唇尾的笑意漸漸收了,眼底卻越發深冷憂傷了,他輕聲道“朕給你描眉吧。你這眉毛有些淡,朕教你如何畫,以後就仿著這樣來畫。”
宋凝頷首,“好。”
帝千傲坐在梳妝鏡前,將宋凝的眉毛輕輕地描畫出他描畫過很多次的眉形,待他畫完,宋凝看著鏡中自己,卻不大像自己了,誠然更美麗了,隻聽帝君道“如此,更好看了。月底朕有時間帶你去時江渡口的畫舫,有盤棋前些日子,你與朕沒有下完。”
宋凝一怔,“棋?臣妾並未與您下過棋啊。”
帝千傲微微笑著道“是朕記錯了。隻是突然起了畫舫下棋的興致了。朕獨愛從時江渡口到長安城渡口那段水路,想帶你乘畫舫,登一次長安城渡口,把你帶上岸。願意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