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鸞殿!
大昭國的規矩,新進宮的妃嬪,第二日一早是要去向皇後行禮問安的。以往因為皇上後宮稀薄,平日裡無事還要為著皇上去誰宮裡多些鬨騰個沒完呢,皇後便叫她們每三日來晨昏定省一次,免得見得多吵得多。
但今日不同,‘萱貴人’這個位份和封號,都是叫人眼紅心熱的。因此,知道今兒一早是萱貴人要來向皇後請安,大家竟都不約而同的起了個大早,隻待俞初來請安。
“皇後娘娘,這萱貴人什麼來頭啊?她父親不過是個太常寺少卿,就算入宮,也隻應是個常在吧?怎的就是貴人了?”康嬪嘴快,剛一落座就說開了。
“皇上看重萱貴人,皇上的心思才是最要緊的。”皇後自然要維持著賢惠大方的模樣,“況且貴人的位分也沒有逾越祖製,沒什麼不妥。”
“皇後娘娘若是說起祖製,那‘萱’這個封號可是衝撞了皇上的名號的!更彆說‘貴人以下不賜封號’這一條了。即便是康嬪娘娘和貴妃娘娘,都還沒有封號呢”徐貴人越說越激動,清貴妃一開始還當笑話聽著,可聽到徐貴人將自己連帶了出來,登時一記眼刀甩過去,徐貴人嚇得趕緊噤聲。
“本宮昨日倒是在養心殿外見到了萱貴人。”清貴妃撥弄著護甲,似不經意間說了這麼一句。
“昨日?昨日萱貴人不是剛入宮嗎?皇上就宣她去養心殿了?”文常在因位份低微,並不敢像其他人那般張揚,隻是小聲提出疑問。
“萱貴人入宮便已是皇上的妃嬪了,受皇上的召見有什麼稀罕。大家日後還是同處一宮的姐妹,說話還是要注意些分寸。”皇後約莫著俞初快到了,適時結束了這個話題。隻是大家明麵兒上不再說了,心裡卻嘀咕了起來。
皇後等人隻聽得門口一陣響動,便見俞初帶著青竹走了進來。俞初今日著一身嵌了毛邊的雪青色宮裝,襯得肌膚勝雪,小兩把頭也隻是墜了兩個玉簪子。顏色雖素淡了些,倒也顯得她溫婉文靜。
“嬪妾俞氏,拜見皇後娘娘!”俞初進了正殿便跪下行了大禮。
皇後卻遲遲未作聲,隔了半晌,皇後才似剛回過神來,熱絡道“哎呀,瞧我,俞妹妹如此貌美,叫本宮看的出神,竟忘了叫妹妹起身。快平身吧,賜座。”
俞初腹誹著起身落座自打她進到正殿,頭都未抬起過,皇後哪裡會看到她貌不貌美的,不過是給她個下馬威,想壓壓她的銳氣罷了。
皇後與她寒暄了許多,什麼宮裡住不住得慣,奴才用的順不順手,宮裡有什麼缺的少的之類的,俞初應對得當,旁人也沒挑出什麼錯處來。正當俞初感慨,這後宮女人每日真是無聊的時候,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看樣子,萱貴人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了,連選秀的這兩個月都等不及。過了三日,怕是要侍寢了吧。”康嬪挑起了後宮女人都很在意的話題,“你可得好好準備著,早點給皇上生下個皇子才好。”
康嬪這話說的看似大度,但卻實實在在將俞初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皇上剛登基不久且每日忙於朝政,十天半個月都不來後宮一趟。若是誰先懷上了皇嗣,那就是皇上第一個孩子!不論男女,身份自然都是尊貴無比的。果然,康嬪話音一落,原本一團和氣的正殿霎時間安靜的能聽見外麵樹枝落雪的聲音。
“是啊,萱貴人,你要早日為皇上開枝散葉才好。”皇後也似是關懷,也推波助瀾道。
俞初心裡冷哼,麵上卻露出為難之色,起身朝著皇後盈盈一拜“皇後娘娘,嬪妾前些年傷了身子,氣血不足,如今常年喝著‘桃紅四物湯’呢。”
‘桃紅四物湯’是養氣補血的,隻不過裡麵有一味紅花。皇後雖不通醫理,但後宮女人對於哪些藥材補身哪些藥材傷身是最熟悉不過了。皇後笑了笑,知道俞初這是告訴她自己暫時不會懷孩子,心下想著這個萱貴人倒是很識趣,若是能拉攏到自己這邊自然是極好。
“本宮瞧著你也是小臉白的少了點血色,等你安頓好了叫太醫給你把把脈,也可好的快些。”皇後又溫柔體貼地囑咐了許多。
“萱貴人與皇上是如何相識的?”清貴妃冷不丁冒出一句,問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俞氏是追隨景宣帝的功臣,但與那些文韜武略戰功赫赫的臣子們相較,還是不夠看的。從前隻知俞家有三個女兒,卻從未聽聞與皇上有什麼交集。
“回稟貴妃娘娘,嬪妾進宮前與皇上並不相識,許是皇上為了褒獎嬪妾父親。”俞初再次起身回稟。這個答案漏洞百出,但眾人也知曉俞初這樣說,便是怎麼問都問不出實情了。
“好了,萱貴人才進宮,以後有的是與咱們說話的時候。本宮看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宮吧。”皇後不緊不慢地遣散了眾人。
“小主,清貴妃所問,到底得想個說得通的答案才是。”在回宮的路上,青竹小聲提醒著。
“且等下回見了皇上再說吧,免得清貴妃這兩日見了皇上再與咱們說岔了,更是此地無銀。”俞初現下想的倒是另一件事。皇上既然是急召她入宮,她來了又隻是試探她,並未交代給她什麼任務,這到底是何意?
主仆二人正在宮道上走著,魏公公迎麵走來,在俞初麵前站定“萱貴人,皇上請您即刻去往養心殿。”
方才從皇後宮中出來的妃嬪們瞧著魏承傑將萱貴人接走,定是去見皇上了,不免談論起來。
“姐姐說的真不錯,這萱貴人當真是有點兒狐媚在身上。皇上昨兒才見了她,這一大早剛給皇後請完安就迫不及待地召她過去。”徐貴人跟在康嬪後麵,眼睛死死盯著俞初轎攆的方向,眼神裡的嫉妒都要溢出來了。
“嗬,就算她再狐媚,看著也是個不中用的。剛入宮就這樣出風頭,上麵那兩位能容得下她?”康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在她看來,俞初剛入宮毫無根基,母家也不是皇上的肱骨之臣,這樣的人即便生的貌美又能怎樣?皇後和貴妃怎麼會容忍這樣的女人留在後宮爭寵呢?
這邊俞初剛進養心殿,就聽皇上叫魏承傑把旁人都帶下去。魏公公一臉‘我懂’的表情將養心殿內伺候的奴才都喊下去了。殿內隻剩景宣帝和俞初兩人。
“皇上。”俞初見景宣帝不說話,隻能先開口。
“朕有件事要你去辦。”景宣帝將一份名單遞給她,接著道“上麵這幾個人是朕的人查到的被安插在宮女中的細作,需得用你的萱貴人的身份來處理掉她們。”
俞初點點頭,展開名單隻覺一陣暈眩。這算什麼名單,隻有幾個連名帶姓的名字,想必是這幾個宮女入宮前的名字。可入了宮都會有主子賜的花名,原本的名字已然無從下手。且名單上也沒說現下這幾人都在哪個宮裡伺候,皇宮裡的宮女成百上千,皇上定然是希望最快速度處理掉這幾個細作。這可如何是好。
“可是有什麼難處?”景宣帝見俞初久久不說話,便問道。
“皇上想要多久處理掉這幾個人?”俞初明白,這是皇上給她的第一個任務,自然也是有考驗她的意思,一切困難隻能她自己想辦法。
“一個月。”名單上有五個人,貿然在宮裡短時間內殺掉五個宮女,即便理由充分也難免會給俞初帶來不少麻煩,所以一個月是皇上能夠容忍的最大限度。
“遵旨。”既然任務已經領到,自然也沒必要再在養心殿逗留。俞初行了禮便要退出去,可皇上卻喊住了她。
“朕方才叫他們都出去,他們必定以為朕要與你談情說愛。”
俞初離開的腳步一頓,轉身看著皇上,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景宣帝見她一臉懵懂的樣子隻覺得好笑“你可還記得你如今的身份是朕的貴人?”
俞初驀地睜大雙眼,摸不準皇上到底要做什麼,隻能傻愣愣的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然沒了方才接受任務時的乾練沉穩。
“皇上,張啟年大人有要事要稟報,說是與寧縣的疫情有關。”魏公公的聲音不適宜地響起,殿內陡然升起的一絲曖昧被打碎。景宣帝略有些不快,但政事要緊,便由著俞初退出養心殿,宣了張啟年進來。
“啟稟皇上,臣按照皇上的旨意將寧縣縣郊一塊荒地劃成了隔離區,但得了時疫的百姓對去那裡很是抵觸。說是有傳言,被帶走的人會被秘密處死。”這種事,張啟年不敢擅自決斷,隻能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來請旨。
景宣帝略一思索,道“將城外圍起一塊空地,讓被帶走治療的百姓家屬可以隔兩天去遠遠的探望一次。有硬闖的,按照大昭律例處理即可。”張啟年告退後,景宣帝將手裡的折子放到一邊,想著寧縣的事。此番謠言傳的有模有樣,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有些人想必是等不及了。後宮的細作交由俞初料理,前朝的事情也得抓緊才行。想到這裡,皇上招來暗衛,交待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