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班！
山本似乎急切地想問些問題，櫻子忙令兩個日本陪同從車上搬下來兩把折疊靠背椅，兩位老人落了座。占東東見狀也從麵包車上取下一個折疊的塑料方桌，鋪上軍綠色的桌布，然後放上幾瓶礦泉水。
市外辦的官員也拿出個錄音筆，又捧個小本，在旁做著記錄。
山本搓了幾下手先開了口“占先生，我想知道，你的部隊是從上海撤退下來的麼？”譯員及時做著翻譯。
占彪擺擺手“本來我們應該在開戰時就趕到上海的，因我們連中途去執行其它任務晚了3個月，但我所在的師參加了淞滬會戰。未能及時歸建參戰，這是我的遺憾。”
“那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如果占先生參加了第二次上海事變，很有可能今天就不能坐在這裡，當時在這個山穀的悲慘的神秘事件就不能發生了？”
“沒錯，如果及時歸建了，有可能戰死在上海。不過如果我戰死在上海，或許會打死比這裡還要多的侵略者。”占彪帶著自信的微笑回答。
山本仿佛打個冷戰沉默了下，緩緩回應道“貴軍在上海的抵抗是很瘋狂的，使陸軍部三個月占領支那、不，占領中國的計劃落了空。對了，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貴部能在這個山穀出現，是不是也在潰退中？”
“讓你失望了山本先生，我們是逆流而上、迎著你們去的中國軍人。或許以卵擊石，可不打一下怎麼知道。”占彪的目光看向北山穀口。
日軍飛機在出現前，占彪就在觀察著周圍的地形，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走到哪兒都第一時間掃一圈地形。這時他幾乎和聶排長同時向路旁50米開外的小河一指“全連下公路，河邊蘆葦叢——！”
話音一落，全連士兵一陣風似的散開，撲向河邊。公路上的人們也哄然而散，哭爹喊娘的叫聲不絕於耳。
兩架塗著紅色膏藥旗的日軍飛機從南麵順著公路俯衝下來，向著四輛車的卡車隊一路掃射一邊扔下兩枚炸彈，然後抬起機身向北而去。看來是完成了轟炸任務返航途中，看到這段公路上又有卡車隊又有集中的部隊便順帶襲擾了一下。
飛機的轟鳴逐漸遠去，炸彈的煙霧卻籠罩著公路。臥倒的人們剛抬起身子，又一陣飛機的轟鳴聲傳來，這批是從北往南的日軍飛機襲來，對著卡車隊又是邊掃射邊扔下兩顆炸彈，然後又不屑地繼續向南飛去。
路邊小河旁一人高的蘆葦叢裡，整齊地站著百多名士兵，個個神情冷峻，慌而不亂，河水剛剛淹沒綁腿。三挺輕機槍都架在前麵士兵肩上指向天空。
這是1937年的11月下旬，打了三個多月的淞滬會戰雖然在戰略上粉碎了日軍要三個月內占領中國的幻想，掀開了中國全麵持久抗戰的序幕，但在首次戰役上卻遭受了痛苦的失敗。
從全國各省馳援上海的70多個師，與軍力和裝備相差懸殊的7個師團的日軍頑強且慘烈地血戰了三個月，日軍又增援來第10集團軍及特種兵重藤支隊在杭州灣登陸，國軍部隊在兩麵夾擊下無奈撤退，沒想到一場戰略性的分批撤退變成了如洪水般的大潰退，日軍幾個師團緊緊跟在後麵。
山本所在的部隊就是特種兵重藤支隊，山本少尉的小隊裡有部分士兵是南韓人，他們處在追擊日軍的第二梯隊，前麵已有幾撥部隊於他們先開拔半天。因前麵有先頭部隊開路，重藤支隊路上沒遇到多少戰鬥。不過他們的行軍速度並沒有快多少，是因為日軍的糧草消耗殆儘，給養不足影響了行軍。
途中得到代替有病的鬆井石根任上海派遣軍司令的朝香宮鳩彥軍令，要就地征糧，以戰養戰。日軍開啟了燒殺搶中國老百姓的惡魔模式。行軍路線兩側十裡範圍的村莊都遭到日軍的掠奪燒殺。遇到十幾人的小村子，就派一個小隊的日軍過去。遇到百十人的村子，就派出一個中隊進村。不但燒殺搶，還奸淫婦女，甚至帶著一批婦女供日軍路上發泄獸行。
山本一直奇怪，為什麼執行這些任務南韓人特彆積極。本來後麵的部隊隻要看到村子有被燒的房屋，便知道有前麵部隊去過而略過，但這些南韓人總申請進村，大包小包地搶了一些東西後，還押出來幾個中國姑娘。
公路上四處臥倒的人見南來北往的日機飛走紛紛站起身來。河邊的部隊隨著聶排長的口令，士兵們齊刷刷上岸，整理著綁腿上的泥水。三名提著捷克輕機槍的中士圍向架在地上的重機槍“我們的老黃牛沒事吧？”
守著重機槍的一名稍高些的中士回答“有我在能有啥事。哎，成義，你號稱小諸葛，你給斷斷這是啥子回事？這仗怎麼打得這麼亂套？”他問向對麵略顯文靜的中士。
成義將捷克輕機槍拄在腳背上“強子，這還用問嘛，打敗了唄，我在想我們這時再上去還有沒有意義。你說呢小峰？”
看來連隊是進是退，何去何從是大家都在糾結的問題。眼看著成群的國軍士兵無序的撤下來，隻有自己這個連逆流而上，前麵等待著的是什麼樣的命運？幾個人都看向小峰，關注他的意見。
整理著重機槍彈鏈的小峰沉著臉說“這事我們聽彪哥和高連長的。不管進還是退，說好的北上抗日，總不能一槍不放就灰溜溜逃回去吧。”
“沒錯，這麼回去是有點窩囊！”
“可是，都是德械裝備的中央軍、教導總隊都撤下來了，我們再北上是不是雞蛋碰石頭啊？”
“鬼子的飛機大炮太猛了，估計硬打我們可能拚不過，可以巧打啊。要是巧打就應該退回來和鬼子周旋。”
“劉陽，正文你們和小峰說的都對。不過中國這麼大，我們從川渝過來就走了這麼多天，鬼子要是打進來，我們拖也把鬼子拖死了。這才一個上海就打了三個月，我們還有那麼多的城市，不能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論成敗。我覺得這才是開頭，勝敗乃兵家常事嘛。”成義慢悠悠地對另兩個機槍手說。
又有一個提著兩個彈藥箱的大個子走過來，把彈藥箱穩穩地放下說“長傑，三德，來，坐這兒歇會兒。”
幾個人中個子最小的三德一屁股坐在彈藥箱了“還是二柱子有體力，我和長傑、我和長傑也不差。”
突然傳來一聲“你們幾個師兄弟又湊一起了呢！”是聶排長的聲音，原來這幾個人是師兄弟。
聶排長不喜歡士兵們有小山頭，除了他自己的袍哥會。至於占彪們沒有加入袍哥會，實在是因為他們太小。用聶排長的話說，沒行走過江湖，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