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道“方才在選料子時,老奴仔細觀察了表小姐和她那兩個丫鬟的神色。那兩個丫鬟看到料子後,臉色都不大好看。可表小姐卻沒有任何異樣,反而是高興的。夫人可知是為何?”
宋氏看著她,不解的反問“為何?”
“夫人您想啊,她一出手便送了榆哥兒一支罕見的生花筆。出手如此闊綽,焉能看的上這幾匹布料?她心裡高興,定然是因為夫人念著她的緣故。表小姐驟然失怙,難免會對夫人生出孺慕之情。而且從她的言談舉止裡可以看出,她對夫人確實是敬愛有加,不大可能會背著您做些小動作。所以此事,恐有內情。”
宋氏仔細思量了一番,確實是這個道理。
柳嬤嬤看了她一眼,接著又道“夫人,今後您可能不再像今日這般,用這種料子敷衍表小姐了。表小姐雖天真,但並不笨。您對表小姐好,表小姐才會對您更好。長此以往,還怕成不了事嗎?”
宋氏悻悻的喝了口茶,“好了,我知道了…”
柳嬤嬤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自家夫人因為一些陳年往事而想不開。如果因此疏遠了那位表小姐,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宋氏皺起眉頭,手指細細摩挲著杯沿,忽然問“嬤嬤,你說這個臭丫頭有沒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她畢竟是那個人的女兒……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柳嬤嬤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形,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剛才我問過雁秋。雁秋說表小姐在聽聞您要她過來選幾匹料子時還哭了,看著十分可憐。穆大人高山景行,乃是雲中白鶴。表小姐乃是他親自教養,品行必定也不會差到哪去。”
而且如果這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那她的心機該是何等的深沉?!她實在是不敢想象。
宋氏也想到了這裡,點了點頭。不過是個十五歲的丫頭罷了,無依無靠的還能反了天去不成?心想自己這兩天肯定是累了,才會覺得她有古怪。臉色稍霽,端起茶盞喝了口。
鶯歌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不多時,她領著一個模樣很不起眼的小丫環,一道走了進來。
那小丫鬟跪在宋氏跟前,嗑了個響頭,“奴婢卷碧見過夫人。”
卷碧是曉山院的一個三等灑掃丫鬟,她爹是宋氏從宋家帶過來的陪房。穆嫣住進曉山院後,她就被宋氏安排了進去。
“卷碧,我且問你,這幾日表小姐可有什麼異樣?”
卷碧恭聲道“奴婢並沒發現有何異樣。”
宋氏又問“那你可知道鬆紋墨硯是怎麼回事?”
卷碧皺著眉頭想了想,回道“奴婢並沒有聽到表小姐提過鬆紋墨硯的事,不過昨日四姑娘走的時候手裡拿了個硯台,上麵的花紋好像是鬆紋。”
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卷碧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忙縮起脖子不敢再說話。宋氏的臉色一片鐵青,猛的把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我說穆嫣怎麼支支吾吾的,原來如此啊!好一個荀以沁!好一個三房!我都還沒碰的東西,她倒是先拿!這手伸的,未免也太長了些!”
眾人噤若寒蟬,皆垂著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出。
柳嬤嬤立即上前去給她順氣,溫言道“夫人消消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值得了。”
宋氏深呼吸了幾口,忍住怒火冷聲問“你給我說說,荀以沁去過幾趟?可還拿過其他的東西?”
卷碧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道“四姑娘…隔幾日就會來一趟,還拿了…四五件東西。”
一時間宋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恨不得上去一腳踹死她,“你是死的嗎?!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何不來通報?!!!”
卷碧被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的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奴婢奴婢…”
柳嬤嬤忙給一旁的鶯歌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把卷碧帶下去。鶯歌會意,拉起卷碧就把她拖了出去。
她怎麼可以蠢成這幅德行?!當初自己究竟是怎麼看中她,把她放到曉山院去的?!
等宋氏平複了一些之後,柳嬤嬤又給她到了一杯茶,柔聲道“夫人消消氣,卷碧年紀還小,不明白其中的內情也情有可原。也許她以為是表小姐送給她的,說不定呐。”
宋氏冷哼道“什麼送給她的,如果是送給她的,嫣兒能是那個反應嗎?!分明就是強要去的!哼!那趙姨娘原本就是個愛貪便宜的窮酸貨色,荀以沁倒是跟她姨娘學了個十成十!”
宋氏越想越氣,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柳嬤嬤大吃一驚,忙上前一把拉住她,問“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去?”
“當然是去三房把東西要回來!”
柳嬤嬤一聽果然是這樣,心下一苦就更攔住不讓她出去了,“夫人,您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