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就行。”他見她往窗沿上一靠,那姿態既不嫻靜更不端莊,毫無時下女子追捧的儀態之美,但她僅僅隻是一抬袖、一挑眉,容止之間都自有一段風流韻致,瀟灑而又自然,“石頭也好木頭也好,都是天地造化之物,沒什麼高下可分的。”
祁臨澈一怔,這話若換一個人來說或許會顯得做作,但如果是雲出岫,那證明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在她眼中,金銀與頑石沒有不同,正如人與山中走獸,都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
祁臨澈忽而間就覺得沒意思,他在官場裡混久了,便是謙謙君子都磨成了油膩小人,試探來試探去,卻是跟對牛彈琴無異。雲出岫人如其名,那是山裡飄出來的一朵彩雲,她或許會因為幾個命苦女子的善意而為她們出頭,但絕不會將這件事往心裡去。她的心太乾淨了,跟他這種一句話都要藏好幾種不同深意的人不同,她的心乾淨得沾不上任何的汙跡。
“你——”祁臨澈看著那朵花,想說你若無事,之後便離開吧,但這樣的一句話卻在唇齒之間百轉千回,許久都未能說出口。
“你若是哪天學會數數賺錢了,要走便走吧。”
望凝青如今也算是個官了,雖然隻是衙門裡掛名的捕快,但到底是每個月都能拿皇糧的,憑她那一身武藝,隨便在紅榜上領幾個懸賞,也足夠養活自己了。但是祁臨澈忘不了這人初次見麵時差點把自己餓死的淒涼場景,再加上這短短幾天的相處讓他充分領悟到了望凝青缺乏常識造成的殺傷力,他覺得這個姑娘完全乾得出街頭賣藝“胸口碎大石”這種事情。
“走?”望凝青不解地回頭,她的表情實在很好懂,心事仿佛都白紙黑字地寫在臉上,“為什麼要走?”
祁臨澈啞然“你還把這當家了不成?我又不是你爹娘。”
祁臨澈說完就沉默了,因為麵前女子的臉上浮現出了非常氣人的神情,那是一種茫然混雜著震驚的神情——“啊?原來你不是我爹娘?”
“你是剛破殼看見誰就跟誰走的小雞
仔嗎?”祁臨澈被氣得差點沒一個倒仰,心裡那點惆悵也消散了,“這要是誰說要管飯,你是不是就真的跟人走了,萬一被人利用著去殺人放火——不對……你之前就被王員外騙走了,還殺人放火了。”
祁臨澈想起這事就覺得天降大任於斯人也,他就是為了南周國的安寧都不能讓這人間凶器四處亂闖,不然惹出事了那還得了?他不是江湖人,對影一評價雲出岫劍術的“深不可測”一語毫無觀感,隻知道她劍術很厲害,但具體有多厲害呢?祁臨澈就不知道了。
所以,突然被人推倒在床榻上的時候,慣來智珠在握的祁臨澈是徹底地愣住了。
他看見望凝青摘下了發上的紫玉蘭,隨手往身後一擲,那又脆又嫩的花枝居然發出了破空之聲,如開弓之箭一般射進了沉沉的夜幕裡。下一秒,窗外傳來了重物落地的悶響,一聲慘叫撕破了長夜,驚碎溫馨的迷夢,令屋內的燭火爆開了花火。
燈,熄滅了。
“砰”地一聲巨響,有人破窗而入,清冷的月光之下,祁臨澈隻能看見幾條獵豹一樣凶狠的黑影,舉著武器砍向窗前明亮的白影。她真的太顯眼了,燭火熄滅之後,屋內唯一的光亮便是天際鋪灑而下的月光。她姿態慵懶地靠在窗邊,與那皎潔朦朧的月色融為一道。
祁臨澈想喊“小心!”,但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被望凝青順手點了啞穴,就在方才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他聽見她語氣毫無起伏地輕“呀”了一下,似乎有些詫異的模樣。
這副天真而又毫無防備的姿態讓祁臨澈呲目欲裂,然後,他看見她探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很白,比窗外的月光還要白,一眼望去她的皮膚幾乎是透明的,但那隻手卻與尋常女子的柔荑不同,沒有勻婷的骨肉,看上去也不細膩柔軟——她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仿佛冰做的竹節,連指甲都要磨得平整乾淨。
這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一人的脖頸之上,月光照著她清澈卻也淡漠的眼,猛然一擰。
她就像方才摘花一樣,輕描淡寫地擰斷了眼前之人的脖頸,仿佛隨手摘下的是
另一朵花。
那一瞬間,祁臨澈覺得自己腦海裡有什麼東西,裂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丞相……裂掉的是什麼?
兔嘰世界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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