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深,落花滿庭如瓊玉碎雪,飛絮般繞著那一身白衣的少女飛舞。暖意融融的天光自枝葉扶蘇的間隙漏下,有斑駁的光在她的眼中跳躍,隻讓人覺得“亂花漸欲迷人眼”。同樣的劍勢,燕川使來便有一種屬於強者的孤傲,望凝青使來卻隻帶著毫無煙火氣的冷。她循著燕川的劍路劃出道道月弧,劍勢相同,劍意卻不同,但那同樣都是遙遠天際高懸的明月。
演練至一半,少女似有所悟,她朝著天空,劈出了一道滿月般澄皎的劍弧。沒有催動內力,沒有刺目的劍光,那秋水般清泓的劍刃卻似乎融進了月華的精魄,沾染著長夜孤冷的寒涼。
如果說,燕川的月是普照眾生的月,那少女的月便是曾照千古的月。
燕川兀自愣怔著,望凝青卻已經收劍,她邁著飄逸的步伐,踩著滿園的落花,來到了燕川棲身的那棵樹下,仰著頭,用一雙淡出紅塵的眼眸靜靜地望著他“這是你的望月劍嗎?”
燕川低頭看著她,許久說不出話,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描述內心的震撼,為了這和而不同的劍,也為了這劍中深藏的孤涼。
他搖了搖頭,嗓音很啞“不是……但,它很美,不是嗎?”
修劍修心,到了他們這等境界,窺其劍道而見其性已經不再是大放厥詞的夢話。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經曆了什麼,卻從她的劍中窺見了長久仰望孤月的悲哀。她一定一個人看過月亮,看了很久很久。燕川也曾一個人看過月亮,任由
冷沁沁的孤獨一點點地浸透骨髓,那種蕭條的冷太過寂寞,寂寞得讓他忍不住回首去看人間的煙火,所以他的劍為天下眾生而揮,他成了高懸天邊慈悲高潔的月。
“你仿佛一個人仰望著月亮,百年,千年,萬年……看著地老,看著天荒。”
望凝青皺了皺眉,她聽不懂燕川話語中的傷懷以及哀戚,就如同她看不懂燕川眼中的憐惜與悲憫“我很好,你不要可憐我。”
她的語氣淡淡的,沒什麼溫度也沒什麼情緒,燕川穩了穩心神,斂去眼中的傷意“雲姑娘,你知道為什麼同樣的劍法,你用出來的‘意’跟老夫用出來的‘意’有所不同嗎?因為你的眼睛看不見眾生啊。”
望凝青不解“那要怎樣才能看見眾生呢?”
“老夫也不知曉,如何才能讓你這樣的謫仙世外人染上紅塵的煙火氣,你的太高,生來就站在眾山之巔,放眼望去都是凡人一輩子都看不見的風景,久而久之,自然就無法像凡人一樣看清這十丈軟紅了。”燕川摸了摸自己懷中纏滿布帛的劍,“凡人一輩子都無法修煉成仙,你卻是被貶謫的仙,原本是仙,要如何當人?除非——”
“除非什麼?”望凝青循著燕川遠眺的視線看了過去,靈貓跑去打探情報了,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燕川和她自己。她想學燕川的劍,準確的說,她想學燕川劍中某種她所沒有的東西,她能感覺得到,她像一塊殘缺的玉玦,隻有找到那份遺失的殘缺,才能圓如滿月。
“除非你能找到那根牽連你與凡塵的絲線,線的另一端,一定係著你的人間。”
燕川解開了布帛,當著望凝青的麵演練了一遍自己的劍法,他看了望凝青的劍,心中似有所悟,所以他也回贈她自己的劍。
“老夫少年成名,劍術集百家之長,世人都以為老夫擁有一本名為《望月劍》的絕世武功秘籍,卻不知道,所謂的二十三月相之劍不過是我悟出來的‘意’,而非‘法’。”說起自己的往事,燕川語氣中埋藏著難言的慘淡,“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劍道應當如何以言語授於他人?老夫座下門徒不少,無人能悟得望
月劍的精髓,不反省己身,反而怪老夫敝掃自珍沒有傾囊相授,以至於怨由心生。”
“一念之差的惡,幡然悔悟的善,善惡是非正邪對錯,哪裡能分得出個清濁?就連太極,不也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燕川看著望凝青,眸光深深地道,“沒有人有資格斷言另一個人該死不該死,雲姑娘,你能明白嗎?”
“正確是緣,錯誤是孽。”望凝青隻當沒聽見燕川話語中的警告,“我並非背負不起孽。”
道不同不相為謀,望凝青撇下燕川,徑自往回走。線的另一端係著誰,她要親自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下一章,劍神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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