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成為人之後,夢反而變多了。
望凝青袖手站在雪山之巔,微微偏頭望著遠處虛幻的人影。那人影如雲般縹緲,隻有一道蘊含劍意以及風骨的背影。除此之外,他其餘的一切在望凝青的眼中好似蒙了薄霧一般模糊不清——畢竟,師尊已經離開她三百多年了。
望凝青眉眼淡漠,不上前,也不開口,因為她也不知道應該跟師尊說些什麼。
她近千年的悟道歲月,值得說道的趣事寥寥無幾,日子在她看來也過得乏善可陳。明明一心向道,不曾懈怠,卻偏生在臨門一腳上栽了跟頭,繞進了瓶頸。天道讓她放下,放下,可望凝青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放不下?
“為師帶你歸宗那日,見天邊雲凝青氣,如雪後初晴,天光微曦。便為你取名為望凝青,賜道號晗光,願你永記初晴,送葬過去。”
師尊清冷而又凜冽的聲音在識海中回蕩,他人如其名,鋒利似劍,但在說起這段往事時,字裡行間居然透著幾分不甚明顯的憐意。
望凝青垂了垂眸,若有所思。
送葬過去……嗎?
望凝青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望著幾乎覆蓋了整片穹宇的冰雪,神情越發冷淡。她能聽見這具殘軀日漸腐朽的聲音,也能感受到風雪躁動的氣息,每當她生命垂危之際,冰雪總會將她封印起來,維係著這燭火一般脆弱的命脈。而在這些天裡,她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冰雪的暴動也越來越頻繁,望凝青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送葬過去……”
冰雪如永不停歇的浪潮,再次覆蓋在望凝青的腳背上。
“莫忘初心……”
大半個身體被凍結在冰雪裡,望凝青呼出了一口白霧般的冷氣,但她的仙軀卻感到反常的溫暖,連仙骨破碎的痛苦都被緩和了些許。
如果是幼年時的自己,麵對這樣的局麵,她會做何表情?望凝青仰頭望著宮殿的穹宇,千年歲月已過,她早已忘記了幼年時的心情。但她知道,幼年時的自己一定不會如此無動於衷,一定不會這般傲慢,她的動容與執著,或許就是她的初心。
望凝青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她的性子其實是不適合修道的。那時望凝青尚有不解,如今卻有些明悟,師父並不是在隱射她容易多愁善感,而是想說她心思太重,思慮過多。經曆得越多,思慮得便也越多,反倒是在師父身邊的那段歲月,是最簡單也最安寧的。
想通了這些,望凝青也不再去思考下一步的計劃應該如何走,她靜下心,安靜地等待著。
“主,煉獄那邊有雲集之像,似乎打算發兵攻打人界。”
甘旭跪在殿外,彙報了這一條不算好的消息“三界之間的屏障似乎逐漸變得薄弱,繼續這般下去,天界以及煉獄再過不久或許就能打破屏障,侵入人間。屏障衰弱的原因仍在調查中,至今未明。”
望凝青不吭聲了,這其實是幼年時期的自己留下的爛攤子,以前三界之中唯有人界擁有屏障,那是因為人界靈氣低微,凡人的修為普遍低下,天道難免要照顧一點。但是後來望凝青立下了“心境”的概念,這意味著日後心境超然的凡人也能日行千裡,而跟腳高貴的仙神也會因為“心魔”而難有寸進。此消彼長之下,三界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小,人界自然不會再有特例。
三界混戰是位麵發展的必然結果,這並不會讓望凝青背上因果,但是望凝青原本預估的時間是百年,沒想到天道留給人界的時間甚至不足二十年。這樣下去,人界不是淪為天界的信仰根植地,就是成為天魔們的屠宰場,恐怕近千年的時間裡都會被打壓得喘不過氣。必須等到人間有大能出世,成為撐天的支柱,人界才擁有與天界和煉獄分庭抗禮的底氣。
望凝青想起雪蒼的“劫數”,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這一場人間的劫難應該就是雪蒼的機緣,是他飛升的契機。
“甘旭,這些年跟在我身邊,委屈你們了。”
“沒有,您為何會這般想?”甘旭困惑地道。
從高高在上的天兵天將淪落凡塵,十七年前又因為天魔枯無的奇襲而死傷慘重,即便如今守光軍吸納了大批根骨不錯的凡人,但等待他們長成卻還要相當漫長的歲月,這樣的結果,實在算不上好。
“人間或有一場大劫。”望凝青斟酌了語句,把能說的都說了,並沒有隱瞞自己立道後引發的一係列災禍,“這是劫難,也是機緣,三界之間的屏障打通之後,人間靈氣必定更甚以往,凡人修煉進境也不再困難。但是想要等人界修士長成,卻還需要相當漫長的時光。”
“若是能成為人界的引路人……”望凝青低聲輕歎,“或許你們能在人間走出屬於自己的道。”
甘旭垂著頭,仿佛沒聽懂她委婉的勸解,隻是冷靜地詢問道“這是您的願望嗎?”
“我的願望?我沒有願望。”望凝青緩緩地站起身,細碎的冰雪自她身上紛揚而落,好似羽化的光,“每個人都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你們也是一樣。我不願雪蒼的一生狼狽收場,但也同樣不希望你們被迫和我一樣。”
“……希華仙子。”
“你很久沒這般稱呼我了。”
“您知道,我們為何名為‘守光軍’嗎?”
“若我沒有自作多情,你是想說我是你們守護的光嗎?”望凝青捧著箜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宮殿,宛如月夜優曇一般靜靜地站在甘旭的麵前,微微搖頭道,“甘旭,人的所見所聞都未必是真實的,問道修真,不過是為了堪破假象。”
“我知。”甘旭識人用心,因為他性情似狼。
望凝青自他身邊走過,甘旭沒有抬頭,他依舊單膝跪在原地,神情十分平靜,平靜得幾近安詳。
“但您,見過天將明的蒼穹嗎?”
——他見過,在十七年前的誅神台上。
那種烏雲儘去,天空將明的震撼以及感動,是甘旭追隨希華的緣由,不為其他。
望凝青沒有聽見甘旭的問話,她抱著箜篌朝外走去,離得遠了,她就聽不見了。沒有了冰雪的庇佑,她便隻能拖著一具殘軀不停地走,每一步都是錐心刺骨的疼痛。這讓望凝青忽而間想起了靈貓曾經講給幼年時期的自己的故事,一隻用聲音交換了雙腿的鮫人。深海的妖魔給予了她最惡毒的詛咒,讓她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尖刃之上。
對此,鮫人甘之如飴,可最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