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長老陸陸續續地選中了自己心怡的徒弟之後,便輪到了修為最高的玄微上人。
托安如意鍥而不舍地討要玉佩的事跡,不管外門內門,都知道玄微上人準備收安青瓷為徒。
而在這次外門大比上,年紀輕輕便自創劍法的安青瓷無疑是擊碎了所有質疑的聲音,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如果她不配成為玄微上人的徒弟,還有誰配呢?
修真界遠離世俗,少了些人心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但強者為尊的生存理念卻變得淺顯直白了起來。
玄微上人從上座站起身,他拾級而下,朝著安青瓷走去。當他經過安如意的身前時,一直強自摁捺自己的安如意徹底繃不住了,她用力低頭,紅了眼眶。
然而,玄微上人沒看見,也或許是看見了,但沒有表現出在意。他仍舊那般冰冷,宛如雪鑄的骨肉裡塞了一抹不存於世的魂靈。
“你可願成為我的徒弟?”玄微上人朝著望凝青伸手,望凝青低頭,隻見玄微上人的掌心中躺著一塊精致的玉牌。
那是早已雕刻好的太虛道門內門弟子銘牌,隻等安青瓷打上自己的魂印。可見玄微上人當初的承諾並不是隨口一說,他的確有付諸實際的行動。
然而,望凝青不知怎的,定定地看著那塊銘牌足有三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一口應下時,望凝青卻突然抬頭,毫不避諱地直視玄微上人的眼睛。
“仙上,一年前您曾於徒水答應會收我為徒,然而我心中有一個疑惑,一直想問您。”望凝青平靜道,“您是因為那枚玉佩,才決定要收我為徒的嗎?”
沒有人想到安青瓷會這般詢問,她話語中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疏離之意,讓眾弟子和長老都生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玄微上人垂眸看她,半晌,才冷淡地開口道“是。”
“如果沒有玉佩,您不會收我為徒?”望凝青繼續追問,“不管持有玉佩的是誰,您都會收他為徒?”
玄微上人仍舊淡然,卻是放下了拿著弟子銘牌的手“是。”
“原來如此。”望凝青沒什麼溫度地勾了勾唇角,她站在渡劫期修士的身邊,氣勢卻絲毫沒有矮人一截,“您看見的是持玉佩的人,而不是安青瓷。”
話說到這一步,便已經算是圖窮匕見,任誰都看得出來,安青瓷並不打算答應玄微上人。
“……你不想當我的徒弟?”似乎是有些意外,玄微上人離散的眸光這才凝聚了些許,並切切實實地落在了望凝青的身上,“為何?”
“我的劍術,我的大道,我的品性,我的想法,您全然不在意。”望凝青直白地戳穿了這一點,“這一年,我本以為您是想考察我,但其實,您根本就不在意。”
“若是如此,要這有名無實的師徒緣分又有何用?甚至在彆人看來,我是盜人仙緣的賊子。”望凝青睨了猛然扭頭看向她的安如意,輕笑。
“雲紋劍徽佩本不是我的,但是陰差陽錯下,它落到了我的手中。”望凝青饒有興趣地反問道,“他人說我盜人仙緣,但我從未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他們怎麼說。”
外門弟子中,不少附和安如意而指責安青瓷盜人仙緣的人都尷尬地移開了視線,甚至生出了幾分小人作祟卻不被當事人放在眼中的羞憤。
“但您的想法,我有些在意。”望凝青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玄微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您認為,我有錯嗎?”
“……”玄微上人平靜地回望著她,卻是沉默,沒說錯,也沒說沒錯。
他的沉默十分古怪,以至於整個禮堂都沉浸在這種幾近窒息的氛圍中。但他沉默的時間久了,就連長老們都開始感到了意外了。
內門弟子都知道,“仙緣”是奪不走的,難道玄微上人身為渡劫期修士,以他的思想境界與道心,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這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隻要回答“你沒錯”,隻要有了這個台階下,安青瓷也不會拒絕玄微上人的邀請的。
眾人都想不明白,他們都覺得玄微不該沉默,但事實上,玄微就是沉默了。他以一種令人難堪的態度,回應了即將成為他弟子的天之驕子。
“……我明白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眾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安青瓷才謙和地鞠了一躬,主動後退一步,“感謝您的厚愛,但我想,我應當有自己的路。”
眾人眼見著安青瓷拒絕了玄微上人,心中震動,大為不解。然而這一切卻都在望凝青的預料之中。
玄微上人當然會沉默,因為他一旦回應了安青瓷,便算是直接承認了玉佩的歸屬,同時也將安如意打入了無底深淵。
望凝青不知道玄微上人為何在意安如意,但既然對方是送上門來的把柄,她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反正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拜玄微上人為師。
“既然如此,玉佩我不會歸還,但‘仙緣’卻可以物歸原主。”望凝青朝著安如意微微一笑,再次鞠躬道,“請您考慮一下收玉佩的原主人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