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這孫媳是個柔弱的性子,亦沒有受過如此殊榮,若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皇上恕罪。”鄭老太君見綠凝竟是這般清淺可愛,便忍俊不禁地對永嘉帝說道。
“無妨,”永嘉帝淡然點頭,道,“隻要太妃覺得歡喜,朕便自然也覺得歡喜。”
一席話說得錦娘娘愈發的歡喜了,便招手喚綠凝過去,親切地說了幾句。
那三姨娘等人遠遠兒地看著,臉上都不由自主地現出些許妒忌的神色來。
“我就說這容顏不是個普通人,你瞧她的心計,該是多深?先頭兒還是昏昏然而地睡著,到了這會子,偏就在節骨眼兒上醒了。還巴巴地趕過來,來了,便賜了這麼塊金牌,果真是我們這些人不能及的心計喲。”三姨娘悻悻地說道。
“三姨娘……”四姨娘站在三姨娘的身邊,心事重重地說道,“你覺不覺得,這顏兒的行事與神態,都越來越像一個人……”
“哦?”三姨娘回頭好奇好瞧了一眼四姨娘,但見這四姨娘的麵色凝重,神情裡充滿了憂鬱,看上去很是沉重。“像誰?”三姨娘隨口問道。
“二姨娘。”四姨娘輕輕地說出這個名字,那三姨娘卻有如被一陣寒風吹過,驚得身體微微一顫。
三姨娘再次看了一眼四姨娘,見四姨娘卻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她心裡的某個地方像是被打開了封印般,旋出一股子令她驚恐的風,使她整個人都跟著惶恐起來。抬起頭,再次打量著正與錦娘娘說著話兒的綠凝,三姨娘的麵色,便愈發地陰沉了下去。
“依我看,這容顏,卻不過是仗著她那平素裡便最能哄人的可憐相,四處博人同情呢。”鄭映雪冷冷笑著,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綠凝,那是帶著恨意與不快的目光,格外有一股子怨母的色彩。
“男人,都最是喜歡這副可憐相的。”鄭映雪的母親—珍姨娘搖著手裡的帕子,眯起眼睛笑道。
在珍姨娘身邊的蓮姨娘微皺著眉,看了看這對母女,終是輕歎一聲,回身輕輕拍了拍霜兒的手,沉默了下去。
“待空了,去本宮的宮裡走走,小住幾日,本宮喚那禦醫瞧瞧你的身子,抓幾副藥調理調理。”錦娘娘親切地對綠凝說道。
綠凝點頭。
“娘娘說得對,終還是要把身子補好了要緊,”鄭老太君在一旁讚同道,“那青兒,便是因著兒時學了些拳腳工夫,身子強健些,便先行有了喜的。你這身子骨弱,改日,也多吃些補品,調理好身子,讓老祖宗我一並抱兩個孫子,才是正經。”
一席話說得錦娘娘亦樂開了,綠凝的心裡,卻像是被人從頭潑了盆冷水,攸地冷到了腳。
她素來知道,在宮裡,嬪妃們都把生兒育女當成把握住榮華富貴、青雲直上的法寶,卻不知,在任何一個人家裡,女子的一席之地又有哪個能與生子分得開?
原來,不論自己做甚麼,不論自己怎麼做,如若不能生出個兒子來,那麼在這一點上,便是與遲采青相差千裡萬裡的。
獨自起飛的鳥兒,沒有了強大力量的保護,事事,都要自己堅強的支撐,事事都要自己去麵對,除了順應這個生活的鏈鎖,便是將它掙開,去麵臨繼續流亡的命運。
綠凝的麵色愈發地蒼白起來,有幾分搖搖欲墜的暈眩,在一旁的洛瑾便大步走過來,扶了綠凝,對錦娘娘道“娘娘,拙荊的身體有恙,恕臣先前送她回房了。”
那錦娘娘深憐綠凝這般虛弱模樣,當下便點了頭。
洛瑾又回頭與永嘉帝施禮,便扶著綠凝轉身離開。
綠凝隨著洛瑾轉身,然而邁步前,卻終還是忍不住抬頭再次看了看永嘉帝。
她的眼裡,有著生死相隔的離傷,亦著有著許久不見的掛牽,更有著再不相見的苦楚,那樣綿綿的痛,那樣綿綿的牽掛,那樣綿綿的愁,竟讓永嘉帝的黑眸裡籠上一縷異樣神采。
待到這柔弱的人兒漸漸地走得遠了,永嘉帝還尚且陷入一場迷茫的心境裡,隱隱約約,被一種恍然若夢的心緒纏繞。
這女子,眼中的那抹神采,為何竟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足以令永嘉帝心頭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