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點翠妝!
“夫人!”才一進“落霞閣”,綠凝就被飛撲過來的嫣翠緊緊抱住,那嫣翠竟哭個不住,見嫣翠哭了,那本來便愛哭鼻子的水珠兒也禁不住地落下眼淚,兩個人倒是做了伴兒,越哭越來勁兒,無論綠凝如何勸說,越自是越哭越凶,最後竟喘不上氣來了。
“瞧你們這是在做甚麼!”綠凝輕聲喝斥,“我怎麼就這麼無能,調教出的都是這些個哭巴精,除了哭還會做些個甚麼來!”
這嫣翠和水珠兒聽得綠凝如此訓斥她,倒是相顧著被哄得笑了出來。
“夫人,您這是動不動就沒個影子,回來,卻總是這般模樣,倒倒嫣翠如何是好!”說著,嫣翠雙手握住了綠凝的手,舉在眼前,兀自悲戚個不住,再次落下淚來,“奴婢瞧著您受苦,心疼得好比刀紮,恨不得的,替您受了您此生的苦去!怎能教您這般柔弱的身子骨兒再經折騰!”
綠凝的心裡,陡地升起暖意。
是嗬,自綠凝回到侯府,這侯府之人,除了那老郎中,哪有一個曾看過她手上的傷?為情,為義,為忠,為孝,綠凝將一切安排得妥帖,卻獨獨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有這若許的傷。然而,誰曾見了?誰曾疼了?
綠凝不由得歎息一聲,輕輕擁了擁嫣翠,道“你來得正好,且去喚他們提熱水來,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進宮。”
嫣翠錯愕地看了看綠凝,自知主子的事情,她們做下人的是不得參與,也參與不明白的,當下便與水珠兒使下丫頭們去抬水,伺候綠凝沐浴了。
綠凝褪去衣襟,小心翼翼地舉起手來,隻讓嫣翠等人幫著自己沐浴。這嫣翠與水珠兒見綠凝的背上竟因汗沾濕衣服粘在身上,而起了些許的紅疹,當下便愈發地心疼得難以自持,悄悄轉過頭去抹了好幾把眼淚。
這邊水珠兒取了些止疹的藥粉,待綠凝沐浴之後替她擦在了身上,方才取來朝服,一一替綠凝穿上。又扶著綠凝坐在梳妝鏡邊,替她梳理著青絲,精心地盤好。
那銅鏡裡的人影兒似乎愈發地消瘦了些,麵色有些蒼白,亦顯出了疲憊之以。綠凝怔怔地望著自己,明明這張臉自己已經看了千遍萬遍,也曾覺得自己是對這張臉和這副身子熟悉自如了,卻為何在今日還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呢?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方道“且取些胭脂來罷。”
嫣翠已然將最後一枝珠釵彆在了綠凝的發上,瞧著鏡中這美麗的女子,縱然有著傾城之貌,但怎奈麵色蒼白,容顏憔悴,僅不由得暗暗歎息一聲,拿出了盒中的胭脂輕輕點於綠凝的唇上。
“備轎。”那沾著胭脂的櫻唇微動,輕輕說道。
綠凝自然知道這宮裡應當如何去走,所以當她一心隻盤算著如何與那錦娘娘開口說侯府事宜之時,便不覺中加快了腳步,隻顧著低頭去走了。
“夫人……容夫人?”耳邊傳來輕輕的低喚,令綠凝立刻回過神來,她轉過頭,瞧見正在為自己領路的太監十分詫異地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瞧著自己。那太監指了指左邊的方向,道“夫人,我們當從這裡走。”
綠凝愣了一下,忙不迭地回頭去瞧自己所要走的方向。腳下是一條在如茵綠草上鋪好的鵝卵石小路,而這條小路彎彎曲曲的,通往了一處碧澄的宮殿。那宮殿遠遠望著便感覺到氣勢非凡,且不論那飛簷如弘,單說那片片碧色的琉璃瓦,都在陽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澤,隱隱可見其通透的質地,仿佛自水中自碧水中凝練而出的翠玉,格外地討喜。而那院牆之中的蒼翠則在風中搖曳生姿,令人忍不住想要向前再行一步,多瞧個仔細。
這正是……她的宮殿“碧雲宮”。
綠凝的心裡陡然湧上千般滋味,竟將她的整顆心緊緊包裹,洶湧而來的過往再一次從塵封的心底衝上來,刮起一陣颶風,吹得綠凝連動彈,也動彈不得。
這“碧雲宮”,果然重新建了起來。
他沒有任其荒廢,也沒有任其就此變成廢墟。那個被自己一把火燒個乾淨的地方,而今,竟依舊完好如初地立在這裡,仿佛它根本不曾遭受那場滅頂之災般,依舊巍峨,依舊金碧輝煌。竟然讓綠凝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綠凝隻不過是迷了路而已,隻不過做了場夢而已,而今夢醒了,是不是,也該回家了?
回家……
這兩個字一冒出來,綠凝竟在心裡淺淺笑了一聲,自嘲無比。
而今,已然事過境遷,物是人非,還說甚麼回家呢?何處,才是自己的家呢?
綠凝轉過頭去,慢慢地走向那太監,跟在他的身後朝著錦娘娘的宮中走去。然而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回頭看向那自己居住了許多個年華的“碧雲宮”,隱隱,卻見那門口有人進出,不免心生疑惑,問那太監道“這位公公,請問,那是哪位宮妃的宮殿,為何那般輝煌好看?”
“你說這個呀……”那太監看了看“碧雲宮”,然後歎息一聲,道“那是本朝長公主綠凝公主的宮殿,名喚‘碧雲殿’。”
“哦……”綠凝拉著長音,心中的疑惑愈發地深了,“這位綠凝公主倒是甚喜熱鬨,那宮中好像常有人來……”
“哎呀,莫要亂講。”那小太監卻被綠凝的話嚇丟了魂兒,一下子轉身,撲過來抓住了綠凝,掩住了綠凝的嘴巴,驚恐地左右張望著,連臉都變了顏色,“容夫人,有些話果真是不能亂講的,恐要惹來大禍!”
“大禍?”綠凝也被這神神叨叨的太監弄和唬了一跳,她拉下那遮住了自己嘴巴的手,詫異地問太監,道“公公,你怎麼了?”
“夫人您有所不知,自從這綠凝公主昏迷後,皇上便下旨不許任何人出入‘碧雲宮’,你瞧見的那些,都是綠凝公主的使女和護衛。想曾經,‘碧雲宮’裡是沒有這些護衛的,不過是前幾日,皇上新納進來的凝貴嬪,不知怎麼就闖進了‘碧雲宮’,還大發脾氣,說了些忤逆於綠凝公主的話,使得龍顏大怒,將品級降為婕妤,並且三個月不許出宮半步。又把那先前‘碧雲宮’裡的一乾人等……唉,總之,莫要提,莫要問,莫要議。我們快走,快走罷。”
說著,拉起綠凝轉身便走,誰想剛一轉身便險些碰到了一個人的身上,了太監給唬了一跳,然剛想抬起頭去喝斥對方,卻陡地沒了聲息,既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喚道“奴才,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綠凝看著這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永嘉帝,竟然在一瞬間,有如石化般愣在了那裡。
生死相隔,相顧無言。
那撲麵而來的驕傲,婉若驕陽般熾熱而又高高在上的氣勢,渾然天成的王者嗬……這普天之下,或許隻有這明黃色的龍袍才能襯得出他的威嚴與氣勢,隻有這至高無上的地位,才配得上他俊美的風姿與驕傲的靈魂……永嘉帝高挑著濃眉,那如黑耀石般的黑眸定定地望著綠凝,望著,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她的一頭青絲高挽,身著一品命婦所穿的翠色流彩暗花雲錦朝服,並按著一品命婦所應佩戴的一雙金釵步搖,一雙翡翠琉璃珠花簪,除此,再無過多的裝飾了。而這張精巧的臉龐竟是如此的瘦弱蒼白,使得她婉若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而就是這若白瓷般細膩的白,卻點綴著一抹鮮紅似火的胭脂色,婉若素雅中的一筆妖冶,忒地撫動了人的心弦,輕輕悸動。
然而,這雙眼睛……
這雙眼睛裡所散發出的光芒,和所傳遞出的神采,竟然,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之感。這種感覺一經觸及,便會牢牢地抓住,令永嘉帝仿佛陷入一種難以擺脫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綠凝與永嘉帝就這樣站在那裡,相互凝望著彼此,仿佛時間也靜止了一般,隻剩下彼此。
衣角被人輕輕地扯動,半晌,綠凝方才回過神來,低頭卻赫然看到先前為自己領路的太監正滿頭大汗地,悄悄拉扯著自己的裙角,綠凝這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匆忙俯身下拜。
“北靖侯之妻――容顏,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是洛瑾的夫人?”永嘉帝亦恍然回過神來,他低下頭,望著跪拜在那裡的綠凝,沉聲問道。
一句普通而又平常的問話,倒令綠凝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
我是……洛瑾的夫人麼?
我是……容顏麼?
綠凝的心中陡然一片淒涼。我是誰呢?我到底……是誰呢?
身邊的太監再一次輕輕碰了碰綠凝,綠凝便隻得打作精神,點頭道“正是臣婦。”
永嘉帝,卻是半晌沒有說話。
綠凝便是這麼跪著,她先前是極少跪的,隻除了做了十分頑皮的事情,母後便會罰她下跪,但是自從長大之後她便更少跪了。她的親哥哥乃是當朝的皇上,對她寵愛有加,要甚麼,便給她甚麼,想怎樣,便由著她怎樣,她還需要向誰下跪?即便是她犯了再大的錯誤,永遠嘉帝便也是象征性地罰罰她跪,何曾有跪過這麼長時間的?
綠凝隻覺自己的膝蓋已經開始疼了,便不由得悄悄抬起頭,溜了永嘉帝一眼。
卻赫然看到,永嘉帝在捕捉到自己這個動作之時,黑眸中一閃而過的璀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