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尋常人家,極少有用眼過度的需求;二來則是讀書人有做官的需求,做官不單需要學識,對形體也有要求。
而學習過程中由於教育資源並不集中,並非後來一個老師對數十名學生,普遍為一名先生教四五名學生,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幾乎是讀書過程中的硬性規定。
基本上沒有趴在桌子上寫字看書的機會。
楊鼎瑞就因出身微寒,沒有像樣的老師管教,從小落下近視的病。
在這個時代,近視被稱作能近怯遠症,是病的一種。
劉承宗跟他學習時,楊鼎瑞還買不起水晶眼鏡,隻能自己眯著眼睛湊近讀書,抬頭看見劉承宗有樣學樣就拔出戒尺朝屁股一頓抽。
既然認為近視是病,楊鼎瑞便沒少求醫問藥,湯藥沒少吃、針灸沒少做,最後還是戴了副眼鏡解決問題。
用楊鼎瑞當年的話說,他遍閱古代醫家之言,最後認為這病還是得預防為主,在讀書時經常推拿經絡、出門運動最靠譜。
所以傳了劉氏兄弟一套推拿手法——跟另一份記憶裡眼保健操差不多,還經常讀書個把時辰就帶他們出去跑步爬山打獵。
當然,打獵是楊鼎瑞自己用弓打,兄弟倆隻負責跑步、爬山、背經義和背獵物。
直到他倆隨父親去仕官米脂,跟楊鼎瑞的聯係就斷了,後來聽說楊鼎瑞考上進士去了北京,距離更為遙遠。
“好了,師生之間不必見外,來坐下吧,一晃八九年沒見,見麵就讓倆娃兒先把黃金萬兩賣了可不成。”楊鼎瑞揚臂抬掌止住兄弟倆,轉頭對劉向禹笑道“小獅娃都成漢子了!”
兄弟倆坐下,大哥承祖笑道“聽十六報信,說府城的大人登門,我倆趕緊跑回來,沒想是先生來了。”
楊鼎瑞穿著寬袍,笑起來有溫文爾雅的氣質,擺手道“我算什麼大人,不過當了幾年貳佐官。”
貳佐官,其實就是二把手的意思,通判、同知、州同、縣丞、主簿都是貳佐官。
比方說一縣之地,長官自為知縣,縣丞和主簿都可稱佐官,排衙門老四的典史例外,叫首領官。
因為諸多官員都辦事、隻有典史辦人,直接跟縣中百姓打交道,典史不是縣衙的首領,是百姓的首領。
他回延安府仕官,在回避製度下,作為本地人他就是一路升遷,除非調往臨省,否則也隻能當貳佐官不能主政。
說著,他笑容收斂,搖頭道“辭了,不乾了。”
楊鼎瑞笑起來雖文氣,但收斂笑容那一瞬,還是讓劉承宗從心裡突了一下。
不光是因為小時候被老爹扔給他管教,屁股被抽過好多次。
還因為他清楚,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進士,性格也格外的剛。
“先生怎麼辭了官?”
“乾不下去,跟你們父親差不多。如今延、慶二府諸縣主官佐官缺額近半,不是想不想做事而是想做事都做不成。”
隨後他又指指自己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我也做不得主官。”
氣氛變得沉重,楊鼎瑞道“恐怕朝廷在陝西……不成了。”
注能近怯遠症——《景嶽全書》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