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單純是為了生存。
這麼說可能有點過分,因為高顯後半夜把剩下的肉裹著鹽粒子熏起來了。
一夜熏不好,何況鹽也不夠,乾燥防腐後,拿回黑龍山還要接著熏。
可能要等他們吃那些熏出來又腥又臊的肉條條,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這三匹狼個子都不小,但就和這會兒的人一樣,身上肉不多,可憐日子沒少過,剖開狼肚子,裡頭都有乾草葉子了。
除了高顯拿去熏的一部分,他們吃了兩頓,剩下十來斤被劉承宗塞到胃裡保存起來。
可不是他自己的胃,他的胃隻能加快腐爛沒有防腐功能,是把狼肉塞到狼胃裡,打算拿回去跟村裡還有小牲口的鄉鄰換點彆的肉,哪怕就換隻雞子呢。
其實這節骨眼上能碰到獵物甚至野獸也是種好運氣。
往北邊走,想碰還碰不見呢。
獵物的塊頭不大,身上毛皮不少,等回了家,用去年中秋前後村裡掃出的硝水浸上月餘,能做兩件小襖裡子,沒準多出的皮子還能給頭盔做個皮毛內襯。
中原王朝向來不缺硝土,大江南北皆有此物,山東土硝、山西鹽硝、蜀中川硝、南方洞硝當然還有專產硝礦的西北。
塞外蒙古的口市也能用茶葉換硝土,北方是無黃之國,未必不產隻是不會煉,倒是硝產許多,可惜留著硝也沒用,他們做不出火藥。
硝製皮革的技藝由來已久,興平裡就有硝皮匠,每年中秋收集硝土自加煎煉,足夠硝製皮革。
沿牡丹川河岸走下去,離蟠龍川就不遠了,沿途未見生人,馬也撐不住接連趕路。
次日啟程劉承宗一行走得並不著急。
反正大夥現在都沒個正經營生,外部環境持續變壞令人心生壓抑,走慢點全當散心。
直到他們走到蟠龍川。
淺淺的牡丹川在小沙洲彙入蟠龍川,河水的顏色變了。
清澈的河水中有寬寬的粉紅色,劉承宗揮手讓高顯帶馬車過橋,騎馬淌水從木橋下走過,等他再和高顯在東岸彙合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橋下有條胳膊,看衣裳是婦人的。”
他把臉轉向北方,篤定地點頭“上遊衝下來的。”
馬車上楊鼎瑞的婆姨聽見外麵的話,又隔著竹簾驚叫出聲,引得高顯直朝劉承宗擠眼睛。
長挺好的官家夫人,咋是個啥都沒見過的小娘子樣,一驚一乍。
楊鼎瑞探身出來問道“獅子,你是說上遊有賊?”
劉承宗無聲搖頭,上遊發生什麼事他如何知曉,又沒千裡眼順風耳。
何況紅旗正在養身體,作為一匹戰馬,飼料吃得最好的日子居然是離開軍隊以後,這本身就非常尷尬。
若坐騎此時有全盛時期的體力,他倒確實想騎馬沿河往北探明情況,可紅旗這幅德行,到時遇上賊人跑都跑不開。
“先回去,等把你們送到家,我再牽兩匹馬,到北邊看看怎麼回事。”
看見橋下河裡那條斷臂,劉承宗有預感,離開魚河堡後短暫的舒適生活恐怕要結束了。
尤其在看見遠處屬於興平裡的山峁上,立起一排排木柵與木柵後手持長杆的身影,更加堅定了他這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