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賊!
李老豺的屁股,讓鎮原知縣徐宗賢錯失為國儘忠的最好良機。
獅子營在攻城當日控製三麵城牆與南麵女牆,鎮原縣隨之失陷。
不過劉承宗並未讓大軍入城,而是以劉承祖本部人馬為先遣部隊入城,控製城內六個街口,張榜安民,旋即於城東設立粥廠,向鄉野百姓宣告城破,召集城內外饑餓百姓吃粥。
隨後並馬屯於鎮原東西兩麵,隻以少量部隊進入城內,劉承宗入駐縣衙,頒布一條條命令。
先是招募城中醫師、購置城內藥物,於城東加入承運設置的兩座傷病營,醫治交戰雙方傷兵。
隨後招募城中匠人及其家眷,依照職業編入師成我的工匠哨。
其次向城中生員、讀書人、畫師、塾師等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進行招降。
他們的抵觸情緒比前者大得多,過程並不溫柔,因為沒人乖乖過來,能藏的藏、能躲的躲,最後全是被捉過來的。
在衙門堂上,劉承宗問知縣徐宗賢“你為啥不投降?”
徐知縣模樣狼狽,先是被炮子打破額角,又被李老豺的屁股絆倒,在城牆上磕掉半顆牙,這會兒說話都漏風“徐某為朝廷命官,有守土之責,如今城破,你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劉承宗看了他一眼,轉頭對一旁故意脫了官服的周日強問道“周知州,殺不殺他?”
周日強瞪大眼睛,心裡浮過一萬句美麗的家鄉話,最終歎了口氣抱拳道“劉將軍,徐知縣守城是他的責任,你不能因為這個怪罪他啊!”
劉承宗也沒想殺人,笑嗬嗬道“那好,就聽你的。”
這下輪到徐宗賢和堂中生員瞪眼了,徐宗賢伸手道“你,周知州,你投了賊?”
“我不是,我沒有!”周日強斷然否認“是楊總督派我來招降劉將軍。”
徐宗賢沒說話,招降招到鎮原城來打我?現在我是階下囚,你周知州倒坐在賊首旁邊像個師爺。
劉承宗笑笑,什麼都沒說,他懷疑周日強現在不想讓這知縣再活下去了。
承運走進衙門大堂,奉上關於傷兵的報告,說“哥,傷兵的事弄完了,我的人正查點縣庫、預備倉的物資,可能要倆時辰。”
劉承宗接過報告,掃了一眼。
李老豺的隊伍陣亡三十二人,馮瓤哨陣亡七人,直接陣亡基本上都是被炮打的,與傷亡極少對應的是輕傷很多。
守軍沒有多少戰意,也不具備戰鬥技藝,登城之後不敢近身交戰。
因此輕傷幾乎全是遠遠的被火箭紮中,問題不大,唯獨有個炮兵被火箭擊中鼻梁周圍,可能救不回來了。
他放下報告,對堂中眾人道“城池已陷,你們都是鎮原地方的頭麵人物,我劉承宗願意為善,你們彆逼我作惡。願意投我必有厚報,不願投我,人各有誌也無妨。”
說罷,劉承宗調整坐姿道“但誰要是跟我做對,就彆怪我殺你全家,朱家皇帝能乾的事,我也能乾。”
“還有徐知縣,你防守的城池已破,你沒做什麼錯事,我不會殺你,但朝廷對你的責罰少不了,朝廷要招降我卻會處罰你,世道如此不公,何不投我?”
徐宗賢看看周日強,又看看劉承宗,歎了口氣。
他很迷茫。
其實城破時他想從城樓上跳下去來著,結果被李老豺撅著屁股絆倒了。
在這之後也沒想過投降,真到沒辦法的時候,不說從情感上能不能接受。
單就利益上說句難聽話,在遼東、在邊牆,哪怕投了東虜北虜,這都有個地盤,哪怕一世罵名,至少家眷無虞、自己好壞也都有個前途。
投奔流賊算怎麼回事?
跟著搶東搶西,哪天流賊完蛋,自己也跟著完蛋。
可劉承宗說的話又讓他很生氣。
朝廷確實是沒辦法處罰劉承宗,卻有辦法懲罰他。
本來他的仕途就挺完蛋,七品知縣都琢磨著謀個八品的府經曆了,這一下子鎮原城被攻破,升官是斷然沒指望了,弄不好還要下獄。
這種情況下,一時間前後都沒有他的活路。
有劉承宗先前打的預防針,後麵的生員們誰都不敢說話,生怕因為彆人的事牽連到自己家小。
以至於徐宗賢在站滿人群的衙門大堂上被孤立了。
看他遲疑,劉承宗心中高興,趁熱打鐵道“徐先生若投我,劉某將來取得一席之地,必會委以重任。”
徐宗賢看向劉承宗,劉承宗有打下基業的想法,讓他心中稍稍輕鬆,但內心著實想不出一條流賊能賺下基業的可能。
於是他拱手道“將軍容我再思慮片刻。”
“好!”
劉承宗鼓掌大悅,伸手指向後麵道“那徐先生就請先入後堂歇息。”
後堂有以楊先生、父親等人組成的專業勸降團隊,隻要徐宗賢往後堂走,劉承宗覺得這事就已經成功一多半了。
徐宗賢走後,堂上的生員們抵觸情緒明顯弱了許多,知縣老爺都意動了,他們還傻乎乎梗著脖子乾啥?
幾個畫師、說書人先後投降,有名叫陳應選的秀才排眾而出,問道“將軍可有在鎮原常駐的打算?”
劉承宗搖頭道“會在這駐紮一段,很快就走,你們若投我,走時帶上家眷,我保你們衣食無憂。”
陳應選再問“那將軍所說,若不投奔將軍,鎮原以後就沒我們的事,又是何意?”
“這還用問?你們不投奔我,我自然也無需為你們考慮,城池已陷,城外那麼多百姓衣食無著,城內富戶自要多出些力,濟貧救困。”
劉承宗把話說得溫和,聽在人們耳中卻殺氣騰騰“還有我的兵糧,窮人哪裡有嗎?富家這裡有。”
此言一出,堂內嘩然。
陳應選拱手急道“還望將軍明察,我等俱為良善之人,平日修橋補路從未虧欠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