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擁有足夠財力和能力的人,也不需要親自提水。
沒有這樣的需求,就難以催生出認真學這些東西的人才,即使有那麼幾個,也很難開枝散葉。
在劉承宗理解中,這就是為何這部書叫做奇器而非神器。
也就在他的地盤,能修點這些東西高興高興。
他的那套書留在西寧當府學教材了,手邊沒書,全憑記憶在鬆林鎮修了口井,中間出了兩次設計失誤,修改後最終落成,發現效果還不錯,省力很多,就又在鬆林堡裡規劃了一個。
鬆林堡在設計上出自劉獅子之手,這方麵,劉承宗可是行家。
一個人一輩子能參與修一座城、修一座堡子,就算很有經驗了。
而劉獅子設計過幾座堡壘、修過幾座堡壘,見過很多座城堡、攻陷過其中一大部分,也有許多堡子修得讓他束手無策,而且還擅長動腦子,對堡壘的防禦思路多有研究。
修堡修城,講究的是因地製宜,而武器裝備,講究的是因敵製宜。
他在設計所有堡壘時,都沒有考慮過完完全全修一座記憶中的棱堡。
他記憶裡的棱堡是個好東西,堡牆低矮厚重,縱深大、炮台多,而且與堡外壕溝土坡形成大的防禦工事群,既能減少己方被炮擊的機會,還能最大限度發揮守軍火力優勢。
但劉承宗認為他不配使用那樣的堡壘。
雖說獅子軍強於火器,但這得看跟誰比。
他的對手是蒙古人和西番土司,使用火器沒他多、火炮更是見不到幾門,但他自己手裡的火槍火炮其實也不算多。
西寧府的駐軍可能多一些,但這些較為沉重的武器裝備運輸到長河西的鬆林地區,成本比就地製造還高得多。
而以目前康寧府在囊謙之外的駐軍火力水平,根本達不到發揮棱堡優勢的程度,使用低矮堡牆,很可能讓他們被使用冷兵器的大規模敵軍吞沒,而增高堡牆,工程量又太大。
最關鍵的是,下血本兒修出個完美無缺的棱堡,回頭發現己方火炮還不夠安置滿炮台,挺尷尬的。
所以他隻借鑒銳角敵台和坡道的思路,依山勢修出一座三角堡,三角設銳角敵台,分彆朝向東北、東南與正西,堡門朝南開。
堡外掘壕溝兩重,內壕的橋在東麵,以東北、東南兩座敵台上分彆兩個側麵固定炮位封鎖,外壕橋留在南麵,以東南、正西的敵台同樣用兩個側麵炮位封鎖。
在設計上這座堡壘要用重炮八門、小炮八門、抬槍二十杆、火槍五十杆,守軍一百九十人。
同時東邊再修兩座四房墩台,跟長城外的墩台一樣,實心高台不留門,各用守軍五名,備佛狼機一門、盾牌五麵、火槍五杆。
整體上都用夯土夾板結構,將來有條件再包磚,也可能就不包了。
在鬆林堡下麵還打算修個大糧倉,能存上一萬五千餘石糧食。
其實舅舅蔡鐘磐一番測算,覺得這座堡壘完全可以修個存糧上三萬石的糧倉,但劉承宗說沒必要,他的得意之作正是這座糧倉的大小。
他笑眯眯對舅舅說“這糧倉啊,修大了也沒用,還得包石頭,白費力氣,你看這哪兒有那麼多糧食往這裡存啊。”
“那一萬五也沒必要啊。”蔡鐘磐站在山頭抬手道“我看今年這的地打糧食,兩千石就算風調雨順了,就算把附近的荒地開一些,顧不上照料,能到三千石就不錯。”
蔡鐘磐說著一攤手道“何況再往南北走,那可就遠了,三十裡外怎麼著也得再修個堡子,沒必要把糧都存在這。”
劉承宗晃晃手指“不不不,舅舅,河西今年是最多能出三千石沒錯,可河東沿岸至少能出兩萬石糧,兩萬石不說都弄來,總得弄來一半吧?”
蔡鐘磐眨眨眼,合著劉獅子是把鄰居家的存糧都算到自己這兒了,他問道“那你是打算,今年秋天跟冷邊土司開戰?”
“儘量不打仗,這事我打算交給舅舅,跟冷邊談談買糧的事,囊謙有一批早前打仗的金銀,可以拿來買糧,看他們願不願賣。”
劉承宗看著對岸,搖頭道“不願意賣,那就隻能搶了,反正這邊隻要沿岸修起幾座堡子,我們很難打過去,他們也彆想打過來,就搶一遭唄。”
對於康寧府的農業情況,劉承宗沒有太高的期望。
這邊很難靠農業致富,糧食是能在百姓生活水平比奴隸時代更高,口糧維持自給自足,能引移民充實康寧府,他的心願也就達到了。
番民對開采礦物非常抵觸,牧民對農業發展非常抵觸,這些事隻能由移民來做。
而康寧府的富裕,最終還是要靠牧業、礦冶、手工業帶來的商業繁榮來實現,所以這些東西沒有農業和移民作為基礎,就不存在獲得巨大發展的可能。
在劉承宗眼中,隻要移民過來的足夠多,而康寧府能對口糧有所保障,這裡經過幾年發展,輔以對四川的滲透拉攏,未必不能作為偏師入川的前進基地。
就在二人聊起將來對冷沈土司的策略時,遠方跑來一騎馬兵,是爐霍縣的駐軍,戰馬跑得都吐白沫了。
馬兵翻身拜倒,兩腿一軟差點趴在地上,抱拳道“大帥,西寧府急報,打仗了!”
“西寧打仗了?”劉承宗與蔡鐘磐對視一眼,問道“跟誰?什麼時候的事?”
馬兵搖搖頭“不知道,消息是從西寧一路口口相傳過來的,就這仨字。”
劉承宗深吸口氣,心道這他媽算什麼消息,多說幾個字能死?
他轉頭看向蔡鐘磐“舅舅,長河西的事,鬆潘旗軍、西川移民就都交給你了,我這就回囊謙,派人告訴李老豺留守,命張天琳部馬兵跟我一起回囊謙,隨後啟程返回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