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守仁來到吉安,他驚訝的發現,吉安已經來了不少老熟人。
第一位老熟人是贛州知府邢珣。贛州是南贛巡撫的治所。他是王守仁的直屬下級。贛州淪陷後他和王守仁分頭逃命。他先跑到了吉安。
邢珣此人的特點嘛人如其名,喜歡刑訊逼供。如果說王守仁是神人,伍文定是大狠人。那邢珣高低算得上個小狠人。
兩年前王守仁平叛,邢珣亦是他的幫手之一。
另外吉安府還有三名文官。一個是通判胡堯元,一個是推官徐文英、一個是知縣王冕。
眾人在吉安知府衙門聚齊。平叛司令部正式開張。
一個巡撫,三個知府,一個通判,一個推官,一個知縣。這些人便是司令部的全部班底。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文人。
衙門大堂內。王守仁升堂議事。
他首先指了指自己鼓鼓囊囊的官袍“我這裡有皇上特頒的王命旗牌。可調動江西境內全部駐軍。”
這話隻能騙騙鬼。堂下那幫文官跟王守仁是心照不宣。
有王命旗牌,陽明先生為何不掛出來,卻要藏在官袍裡?難不成王命旗牌見不得人?
不過無一人戳穿王守仁。他們都知道,收拾江西局麵,隻有王守仁一人有這個本事。
王守仁問“伍知府,吉安三個千戶所的兵馬何在?”
伍文定答“三千兵馬已集結於城牆防守。”
這三千人是王守仁之前從客家人中挑選的“保伍兵”。都是淳樸善良的砍盜匪腦袋大賽優秀選手。
這三千人是王守仁此番平叛最能仰仗的精兵。
但相比於寧王的十多萬叛軍,三千客家兵還是略有劣勢。
伍文定突然稟報“王撫台。兩年前您平叛招撫並用。不少盜匪都放下刀槍,歸田為民。”
“下官怕此次寧王叛亂,那些盜匪蠢蠢欲動,再次作亂。便自作主張,抓了吉安及附近三府有前科的盜匪大小頭目兩百餘人。”
“下官準備明日當眾砍他幾十人,以震懾宵小!”
王守仁滿意的點點頭“做得好!宵小之徒是該提前震懾!省得他們裹亂!”
伍文定聽了上司的表揚,為自己的鐵血手腕感到自豪。
王守仁似乎對這一眾大小盜匪頭目頗感興趣。他問“盜匪頭目們關押在何處?”
伍文定答“關押在府衙大牢。”
王守仁道“啊,這些人可都是狡詐惡徒,要看緊了。”
伍文定拱手“回撫台大人。府衙大牢除了有兩百衙役,我又找來了兩百客家兵看管。牢靠的像是一個鐵桶一般。出不了岔子。”
王守仁伸出大拇指“伍年兄辦事果然牢靠!那什麼,我旅途勞頓,先歇息一會兒。”
伍文定道“下官這就為撫台大人安排臥房。”
應天府。應天鎮守太監衙門內。
禦馬監少監張忠正在見南昌鎮守太監吳仁。
張忠是繼張永、穀大用、魏彬後新一代的寵宦。
豹房中,新近有三位得寵的宦官。分彆是張忠、張雄、張瑞,被稱為“三張”。
他是來給正德帝打前站的。
張忠問吳仁“吳老前輩,江西情勢,能堅持到皇上到達吧?”
吳仁是太監,張忠是少監。故張忠稱呼他為“老前輩”。
張忠如今最怕江西當地官府駐軍剿滅叛亂。那正德大皇帝禦駕親征豈不是白征了?
吳仁答“我已命江西境內全部武將帶領所部,趕來應天。由頭是保衛大明南京。江西境內隻剩下一群沒兵沒將的文官而已。”
“江西情勢,定能堅持到皇上到達。”
張忠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好!那群酸文人也就會聒噪、耍筆杆。要說打仗是一群廢物而已!”
張忠犯了一個錯誤。他忽視了王守仁的存在。
你可以說文官大部分都是酒囊飯袋,大部分是文弱書生。
王守仁不是。
而且,老天都不忍看到江西百姓飽受叛軍荼毒。把江西文官中的那幾個狠人,全都放在了王守仁身邊。
吳仁笑道“張公公所言極是。即便他們不是廢物,也無力平定叛亂。沒有兵,他們拿什麼平叛?難道靠道德文章勸服寧王偃旗息鼓嘛?”
張忠道“吳老前輩,等皇上率軍到達江西。咱們從龍隨駕,便能跟著沾光,立下平叛大功。”
“你本就是一省鎮監。此事過後,說不準能調回京城,進入司禮監呢。”
吳仁眉開眼笑“那就借張公公吉言了。我雖比你早入宮幾年,但要論受寵,我遠不及你。到時還請你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幾句。”
吳仁是個十足的王八蛋。為了舔正德帝,幫正德帝立下不世功勳。他竟將江西為數不多的兵馬全都調來了應天。完全不顧百姓死活。
兩個奸宦在應天這邊坐著升官發財的美夢。
與此同時,吉安府衙大牢。
伍文定來到了大牢門口,發現牢門開著。
他訓斥牢頭“怎麼回事?你不怕那些盜匪頭子越獄嘛?你敢玩忽職守?”
牢頭解釋“回府尊。王撫台剛才進了大牢。”
伍文定聽了這話心忖王撫台一定是去見那些盜匪頭目,威嚇他們給外麵的手下傳信,不要輕舉妄動。
想到此,伍文定進了大牢。
一進大牢,伍文定驚呆了。
隻見王守仁在大牢的牢兵值房擺了一桌酒席。與他同桌的,是**名吉安當地的巨匪頭子。
王守仁跟一眾巨匪頭子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仿佛他們不是官和匪,而是一群老朋友。
見伍文定來了,王守仁笑道“伍知府,快坐快坐。”
隨後王守仁對其中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匪頭說道“兩年前南康那一仗,你可讓我吃了大虧!”
老匪頭卻道“王撫台真能說瞎話。你死了五十人,我死了一千人。怎麼算你吃了大虧?”
王守仁收斂笑容“那一仗,我戰前預測的傷亡人數至多二十人。”
片刻後,他又笑道“咱們是不打不成交!如今咱們交情至好,就好像那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般。”
王守仁忙不迭的跟匪頭們套交情,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伍文定想不通王守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王守仁終於亮明了自己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