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你再闖禍,哥哥我就要篡位了!
翌日清晨,朝陽還未升起。
天空泛起魚肚白。
承天殿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伴隨一陣渾厚的聲音響起。
朝會正式開始,老皇帝坐在龍椅上,太子站在一旁聽政,百官佇立。
“眾愛卿可有事要奏。”
看著下方百官,老皇帝照常詢問。
自從蘇長歌不再鬨騰以後,朝堂上的事無非就那麼些。
禦史懟人、各部缺錢,地方報告等。
可謂歲月靜好。
然而,正當老皇帝如此想著時。
隻見蘇子由站了出來,從袖中拿出昨日寫好的禁佛奏表。
“陛下,臣有事啟奏!”
聲音響起。
老皇帝不由眼皮一跳,難道是蘇長歌又搞出什麼幺蛾子了?
可不對呀。
他最近不是都在軍營練兵嗎?
正想著,隨侍太監已經將蘇子由的奏表給呈上來。
老皇帝接過奏表閱覽。
“禁佛?”
讀完,老皇帝疑惑的看著蘇子由。
他知道昨日有僧人在集市傳法,但蘇子由跟這事似乎沒什麼關聯吧?
不過還沒等他發問,蘇子由便主動出言解釋道,
“陛下,近來有夷狄之僧入我大晉,大肆宣揚歪理邪說,臣不忍見百姓誤入歧途,棄業絕嗣,故呈上此表。”
“望陛下降旨。”
“驅逐大晉境內一切夷狄之僧,禁絕佛法傳播,壞我大晉禮法倫常。”
蘇子由開口,言辭振振。
除了不想看到弟弟被佛學蒙蔽,誤入歧途,跑去出家以外。
作為讀書人,大晉官員。
既然知曉佛法之害,他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當作沒看見。
他不想絕嗣,難道大晉萬千百姓就想?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佛法這種學說,還是滾遠點,彆禍害大晉人為好。
而此時,伴隨蘇子由聲音落下。
百官中立即有人應和。
禮部尚書拖著老邁的身子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讚同蘇尚書所言。”
“切莫讓佛教異端壞了我大晉禮法。”
昨日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那夷狄僧人鼓吹什麼西方極樂世界,讓百姓皈依佛祖座下之類的。
搞起鬼神巫祝的把戲哄騙百姓。
為君子所不恥。
殿內,百官看著上奏禁佛的兩人。
即便是一向喜歡和蘇子由唱反調的丞相一黨,此刻也閉上了嘴巴。
不管立場怎麼樣,大家都是儒道出身,佛法想來大晉搶地盤,壞禮法綱常,那肯定是不答應的,因此也就默認禁佛一事。
此外,佛教跟他們又沒什麼利益糾葛。
禁佛關他們屁事。
也正是如此。
蘇子由和禮部尚書的聲音落下後。
大殿陷入了短暫沉默。
看到這一幕,老皇帝知道百官的心思,不反對那就是都默許禁佛。
對此,老皇帝也能理解,甚至是認同。
作為大晉社稷之主。
他對夷狄可能了解的不深,但廣度卻絕對比大部分讀書人都要更高出許多。
很多佛門的規矩,比如戒色、戒殺、出家修行之類的。
他都知道。
也正是這樣。
老皇帝對佛門同樣很厭惡。
一群枉顧人倫,不事生產,不忠不孝的出家人,除了愚弄百姓以外,與社稷江山有何益處?
如今此等學說,竟還妄想傳入我大晉。
壞我中土之國祖宗之法。
簡直可笑!
想到這。
老皇帝看向台下的蘇子由和禮部尚書,準備答應禁佛一事。
然而,就在這時候。
殿外突然響起一道尖細的喊叫聲。
“陛下。”
“草原王子托托木求見。”
話音落下。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有些奇怪。
平常沒什麼事,怎麼一有事就全湊到一塊,難道是巧合不成?
還是說
托托木也是為佛法而來?
如此想著。
老皇帝心中也起疑,隨即宣托托木前來覲見,知道他來此的目的。
“宣他入殿吧。”
“陛下有旨,宣草原王子入殿!”
殿門口的太監扯著嗓子喊道。
不多時,在侍衛帶路下,托托木來到承天殿內,恭敬的朝老皇帝行禮。
“托托木拜見大晉皇帝陛下。”
“王子不必多禮。”
老皇帝說完,出言問道“你突然前來,是有何事求見朕?”
聽到此話。
托托木開門見山,說出來由。
“啟稟陛下,昨日我草原王庭的高僧來到大晉,他對儒學敬仰已久。”
“所以特地托本王來請求陛下,想在城內舉辦一場辯法大會,與大晉的讀書人明辯儒佛兩道之法,互相補益增進。”
聲音響起。
文武百官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之色。
沒想到還真是和佛教有關。
正想著。
隻見蘇子由站出來道。
“敢問托托木王子,你口中所說那高僧,可是那法號叫做慧賢的妖僧?”
蘇子由開口,滿眼的冷意。
他就說,怎麼會有禿驢突然找上門勸他弟出家修佛。
原來是蠻夷在背後搗鬼啊!
難怪!
哼,這群宵小之輩。
正麵說不過我弟,就用這種卑劣手段,想讓我老蘇家絕嗣!
此時,聽到聲音。
托托木的臉上露出笑意。
“本王倒差點忘了。”
“蘇尚書昨日已經與慧賢大師見過。”
“慧賢大師說,皇都諸位儒生中,蘇長歌的名氣最大,本想上門與之辯法一場,但可惜不在府上,隻能抱憾而回。”
托托木開口。
話音落下。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怔了一下。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難怪早朝剛開始蘇子由就上表禁佛,原來昨日就已經接觸過。
百官正想著。
隻見蘇子由轉身麵向老皇帝。
“佛法妖言禍世,不配與我儒學辯法,臣懇請陛下不要答應托托木的請求。”
蘇子由開口,語氣誠懇。
在他看來。
與儒家辯法?佛門也配!
不過是還沒死心想以此逼長歌出來,亦或者是借機宣揚佛法罷了。
然而,就在蘇子由聲音剛落下。
托托木就笑著譏諷道。
“蘇尚書,你既然覺得佛不如儒。”
“那為何不敢答應?”
“莫非是怕舍弟蘇長歌辯不贏慧賢高僧,心生怯意,才如此說?”
話音落下。
不等蘇子由出口反駁。
就見丞相秦輔一身正氣的站了出來,朝托托木怒斥道、
“托托木王子此話何意?。”
“佛者,不過夷狄之法罷了,蘇長歌乃我大晉文壇魁首,豈會懼之?”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老皇帝。
出言道“陛下,文聖曾曰不教而誅謂之虐,若無端拒絕辯法,傳出去反倒會讓百姓以為我大晉懼怕佛法,所以才禁佛。”
“因此,臣懇請陛下答應辯法。”
“讓我大晉儒生在百姓麵前駁斥佛法之弊,然後再行禁佛一事。”
“如此,百姓知我儒學才是正道學說。”
“自然不會被歪理邪說蒙蔽。”
秦輔聲音落下。
百官都沒有站出來勸阻。
顯然也是覺得夷狄之法不足為慮,辯法就辯法,佛法辯得過我儒學正統?
而此時,蘇子由的臉色則沉了下去。
好你個秦輔啊。
這話一出。
若我弟與慧賢辯法贏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贏了一個無名禿驢而已。
一旦輸了。
那之前積累的名氣便會付之東流。
要是不應戰,讓理學那幫儒生贏了,用不了多久,心學怯戰,理學勝過夷狄之法的消息,就會傳遍大晉天下。
當然,這肯定要比輸了好太多。
無非就是被損兩句。
隻要隨便找個由頭,說有事或者不屑與夷狄辯法,百姓也不會說什麼。
想到這裡。
蘇子由權衡一番後,出言道。
“陛下。”
“舍弟長歌如今身負訓練士卒的重任,恐無時間應對夷狄僧人。”
聲音才剛落下。
就見一名禦史站出來陰陽怪氣道。
“蘇尚書,莫非你真以為我大晉就隻有令弟一個讀書人不成?”
“我大晉乃中土之國,物華天寶,俊才不計其數,區區夷狄之僧,令弟膽怯不敢與之辯法,我朱聖理學正統敢!”
禦史站出來。
一臉傲氣的看著蘇子由。
理學被蘇長歌的心學壓了這麼久,現在終於有機會能揚眉吐氣。
怎麼能錯過?
而隨著他聲音響起。
蘇子由也不惱。
在他出聲前便已經預想到這結果。
隻是與其讓弟弟涉險,不如讓理學這幫憨批去,我蘇家置身於事外。
但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秦輔這老陰貨不出手則已。
一出手就逼他隻能在眾多不利選擇,選擇風險和損害最小的。
這場朝會,他略輸半籌。
心中如此想著。
蘇子由臉上卻裝作一副憋屈氣急,但無可奈何的樣子。
也就在這時。
老皇帝的聲音響起。
“趙禦史,你剛才所言有些過了。”
“蘇狀元是為我大晉訓練士卒,他連此事都不知道,何來膽怯一說?”
說完、
老皇帝看著台下群臣,出言道。
“蘇尚書上表禁佛有理,秦相之言亦有可取之處。”
“佛法誤國,對江山社稷有害。”
“如今既然那夷狄僧人想與我大晉儒生辯法,那就借此機會,讓儒生當眾批駁其害,然後再行禁佛一事,名正言順。”
老皇帝答應了托托木辯法的請求。
對於蘇子由提倡禁佛。
他並不反對。
因為佛教對大晉而言無半點益處。
但現在隻是一場辯法罷了,也確實沒必要大驚小怪,畏之如虎。
難道我大晉千千萬萬飽讀詩書的儒生。
還比不過一個夷狄僧人?
更何況要是贏了,也可借此機會打擊蠻夷威勢,之後談判更有底氣。
就如此,伴隨老皇帝的聲音落下。
禦史雖然心有不滿,覺得陛下偏袒蘇長歌,隻是說一句怯戰,就要站出來維護,但他也知道,這對理學而言是個機會。
隨即,禦史躬身作揖道。
“陛下聖明!”
聲音響起。
文武百官都跟著一起行禮。
時間一晃。
隨著儒佛辯法一事敲定。
皇都城內,很快就搭建好了一處高台。
慧賢盤腿端坐於上,口中誦念佛經,引來無數湊熱鬨的百姓圍觀。
“發生什麼事了?”
“陛下降旨,讓我大晉讀書人與台上夷狄僧人辯法,批駁其法。”
“就這?夷狄僧人算什麼東西。”
“怎麼可能辯得過儒生。”
“沒辦法,夷狄僧人自不量力,蚍蜉撼樹,主動請求辯法。”
台下的百姓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也就在這時。
附近一處閣樓內聚集了十幾個儒生。
嚴院長也在其中。
“為師說的要領你們記住了嗎?”
“記住了!”
儒生們自信滿滿的答道。
見狀,嚴院長點點頭,他對與夷狄僧人辯法這事格外看重。
自蘇長歌來到太學院以後,就像天上的太陽,壓的理學根本喘不過氣來,各種對付他的手段,反倒助他增長聲望。
而如今。
蘇長歌避而不戰。
他理學正好可以借此來反壓心學一頭!
隨即,他揮了揮手。
“既然如此,你們去吧。”
“記住,專攻夷狄之法的弊端,咬住忠孝二字,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就算敗了也無妨。”
“但一定要記住夷狄僧人說的每句話。”
嚴院長開口叮囑。
他雖然不覺得夷狄僧人有多厲害,但還是做好了首辯失敗的準備。
聞言,眾儒生紛紛點頭稱是。
然後朝台上走去。
“儒生張敦之。”
“聽聞夷狄之法無君無父,不知忠孝仁義,可否為真?”
一個三十出頭的儒生上台問道。
慧賢聞言,淡淡一笑。
“我佛乃弘善之法,於君曰仁,於臣曰忠,於父曰慈,於子曰孝。”
“豈能稱為無君無父,不知忠孝?”
慧賢開口。
“那你們為何勸人出家離世?”
儒生再問。
“南無阿彌陀佛。”
“眾生皆苦,我佛慈悲,欲度蒼生成佛,消解一切苦難”
慧賢做拈花指,出言解釋。
不多時,這名儒生便被說的啞口無言,掩麵走下台。
嚴院長臉色略沉,但還好隻是首戰,又做足了心裡準備,所以也沒有太過惱怒,思索失敗的點後便讓下一人接上。
隻是並沒與堅持太久。
就又敗退下來。
一人,兩人,三人儒生上台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敗下來的人越來越多。
嚴院長的臉也越來越陰沉。
之後的數日。
理學儒生一個個挑戰慧賢。
但皆以失敗而告終。
不過其實也並非理學儒生差。
而是慧賢來大晉傳法,早有準備,研究了很多儒學的東西。
但他們對佛法卻隻有粗淺認識。
就像是無頭蒼蠅,辯法的重點無非就忠孝之道和夷夏之辯上。
同時,儒家一般不與人辯法,畢竟聖賢道理就擺在那,頂多是爭執對聖賢之言理解,現在突然被佛門搞這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