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看完,麵色波瀾不驚,吳王說蘇長歌刻意栽贓,他當然不信。
但他不信沒用。
宗室、百官,還有那些士紳選擇相信。
並借此來向他施加各方麵壓力。
若是不妥善解決,對於皇帝的威嚴及合法性,將造成不小的影響。
正此時,榮王聲音再度響起。
“陛下,吳王趙珞乃是太祖皇帝血嗣,世世代代都對大晉忠心耿耿,如今卻被小人誣陷謀逆,舉家自焚,含冤而死。”
“吾等身為宗室親族。”
“當要為吳王討回公道,嚴懲禍首!”
榮王開口,鏘鏘有力的喊道。
“臣等懇請陛下,為吳王討回公道,嚴懲罪魁禍首!”
其他王爺跟著一起開口。
蘇子由等人聞言,麵色難看至極,但也不好站出來反駁。
人家打著血脈親情的名義行事,要求討回公道,這個時候站出來說吳王死的活該,等於直接跟宗室這群王爺乾起來。
想到這。
蘇子由將目光看向皇帝。
等待陛下處置。
若情況不妙,便站出來求情,再沒用的話就讓長歌從這世上失蹤。
而此時,隻見陛下緩緩開口。
“蘇長歌藐視王法,擅自處決朝廷嫌犯,罪過甚大,但吳王究竟是畏罪自殺,還是含冤而死,此事還未有定論,需等待調查。”
說到這裡。
老皇帝瞥了眼不滿的宗室和文臣。
“傳朕旨意。”
“罷黜蘇長歌官職,褫奪其爵位,明日交由刑部官員押送回京,聽候發落。”
“同時,工部尚書張懷民,即刻啟程趕赴江南廬江郡,接任江南布政使一職,負責賑災事宜,並處理江南各郡政務。”
老皇帝開口。
這種情況下不處置蘇長歌說不過去。
但處置也要講究方法和平衡。
張懷民是蘇派的官員,讓他去江南接任,變相等於表明自身態度。
而召蘇長歌回京。
則是一邊安撫宗室和朝堂文臣,一邊看看蘇長歌有沒有脫離困局的法子。
若是沒有,他也隻能用下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蘇長歌逃掉,永遠不在出現在公眾視野,也算是全了這段君臣情誼。
“臣張懷民遵旨!”
聽到聲音,張懷民知道陛下這是表明立場,立即開口接旨。
而此時,伴隨聲音響起。
宗室諸位王爺和秦相等人雖然心有不甘,知道陛下有意偏袒,但也沒說什麼。
逼急了對誰都不好。
而蘇子由等人聽到陛下旨意。
明白此事還有轉機,準備等下朝後傳消息給蘇長歌,詢問他有何良策。
如此,朝會結束。
在各方有意引導和宣傳的情況下。
蘇長歌被罷黜官職和爵位,即將押送回京的消息,很快便擴散開來。
一時之間。
整個大晉天下再次轟動。
有人嘲笑,有人譏諷,有人難以置信,更有人為此感到不公。
尤其是江南的百姓,在得知蘇長歌要被押送回京定罪,可能會被看透後,許多人都感到無比不忿,不理解為何這麼做。
他們不懂權謀,更不懂律法。
但他們知道誰對自己好。
那些被殺的貪官汙吏,隔三差五便找各種借口向讓他們征稅。
過橋有橋稅,渡船有過河稅。
反正不管辦什麼事都要繳稅,否則就要挨頓板子,在牢裡關幾天。
與之相比,楚國公不僅敕封蛟龍,從地震和洪水下救了他們一條性命,而且還保江南風調雨順,日後不用再擔心洪澇乾旱。
單憑這點,就值得他們感恩戴德。
更彆說。
那群貪官和那群鹽商豪紳死後。
他們名下的田地,全被蘇長歌轉租給當地的佃戶或自耕農耕種。
一年的租金跟正常納稅沒有太大出入,而繳納完租金,產出的糧食歸百姓,並且過了三年,還可以靠銀兩從官府手中買下。
並且,鹽價和糧價也低了很多。
麵對這種情況。
即便百姓們沒讀過書,不認識字,但他們也知道,蘇長歌是自己的大恩人。
如今恩人蒙難。
他們雖然無權無勢,幫不上什麼忙。
但家家戶戶,有一份心便儘一分心,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一時間,整個江南的百姓都在為蘇長歌立牌祈福,亦或者是製作萬民傘,請願書,想用這種方式,保蘇長歌平安無事。
夜裡。
廬江郡府衙內。
蘇長歌接到兄長書信後。
先是寄了一封信回去,讓他無需擔心自己,平常多保證身體。
緊接著,他便開始落筆書寫策論。
張懷民是兄長的至交好友,出身寒門,高風亮節,是位難得的做實事的官員。
得知是他繼任後蘇長歌很放心。
這封策論,裡麵寫的都是自己原本打算實施推廣的政策。
譬如開辦免費的啟蒙學堂,興修水利,搭橋鋪路,還有傳授百姓技藝等等,如今懷民兄過來,正好可以來當工具人。
想來工部尚書。
跟墨者應該有不錯的相性。
而就在不遠處。
魚幼薇和清玄兩女眉宇間滿是愁色。
雖然蘇長歌告訴她們不會有事,但魚幼薇還是有些不放心,傳信去師門搖人,若皇帝真的下旨誅殺,說什麼也要救走長歌。
而清玄則想著用江南威逼朝堂。
但被蘇長歌製止。
百姓不是用來置換的籌碼,並且他在這件事上有自己的想法。
“先生若有事,這神位我寧願不要。”
“豁出命也要保下先生。”
看著燭光下的那人,清玄語氣堅定,但聲音卻很小,怕先生聽到。
“莫要著急,你的神位是長歌好不容易敕封而來,有我在,便不會讓長歌有事。”魚幼薇對師門底蘊還是很有把握。
一個是三品修為的真龍。
一個是代表仙門。
出於因果。
她們或許不能硬撼整個大晉王朝,但救走一個人還是沒什麼問題。
很快,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
深夜,寫完策論後。
蘇長歌緩緩站起身來,將策論放入袖子中,準備今晚便交給張懷民。
畢竟明日一早,就要被押送回京,張懷民即便能趕到廬江郡,也沒多時間交待,不妨今晚交給他,有問題也能當麵提出。
至於去哪裡找。
像工部尚書這種朝廷大員,又接任江南布政使這一肥差。
一舉一動都倍受關注。
蘇長歌早在此前就已經得到消息。
張懷民在相隔千裡的梁郡府衙官舍落腳,還要再經過一郡才能抵達這裡。
隨即,蘇長歌找上清玄。
“清玄,勞煩你捎我出去尋個人。”
蘇長歌開口。
相隔千裡他光靠一雙腿當然走不過去,好在有代步龍在。
“先生要尋誰?”
清玄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盯著他。
這種危機時候,又是在大半夜,先生突然說要外出尋人。
什麼人如此重要?
“一位友人,有些東西要交給他。”
蘇長歌出言解釋。
聞言,清玄心中頓時一震,以為是交待遺言或者托付遺物之類。
當即抱住他胳膊,不假思索的說道。
“先生,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聲音響起。
蘇長歌愣了一下,接著低頭看向抱緊自己胳膊的傻乎乎龍女。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安危。
於是開口解釋。
很快,聽完解釋清玄尷尬的放開胳膊,而在旁邊看著的魚幼薇則想一塊過去。
倒不是吃醋什麼的,跟清玄實在沒這必要,隻是如今發生這麼大變故,她想在身邊陪著,遇到事情也能一起承擔。
對此,蘇長歌沒有拒絕。
隨即兩人便乘著清玄朝梁郡方向趕去。
至於會不會擾懷民清夢。
蘇長歌還記得,懷民兄此前說過,有事可以隨便上門來尋。
況且這個點。
說不定懷民亦未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