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你再闖禍,哥哥我就要篡位了!
太學院門口。
一位身材瘦高的年輕人,牽著匹白馬,與門口的學子爭辯道理。
“白馬是白馬,馬是馬。”
“怎麼能混為一談?”
年輕人開口,臉上洋溢自信之色。
而隨著他的聲音響起。
刹那間,太學院門口的眾人紛紛頭目朝他望去,眼神中滿是古怪。
白馬,不也是馬嗎?
這人腦子有病吧?
此時,守門學子被這話給氣笑來。
“汝是何人,竟言此謬論。”
“若是依汝所言,白馬非馬,那白馬是何物?馬又是何物?”
守門學子大聲說著。
一時間,太學院門口的眾人,紛紛湊過來看熱鬨。
他們中既有學子,也有從各地趕來,專門向蘇長歌請教的讀書人,聽到聲音後,都想看看是誰說出白馬非馬這樣的謬論。
“在下公孫異”
見旁人都圍了上來,瘦高年輕人不以為意,報出自己的姓名。
“馬者,形之命名也。”
“白者,色之命名也。”
“命色者,非命形也,故白馬非馬。”
公孫異開口,侃侃而談。
馬是對形狀的概念,白是對顏色的概念,對顏色的概念規則和對形狀的概念規則不同,那麼白馬和馬自然也是不同的。
此話一出。
在場眾人不由怔了一下。
但很快便有人站出來反駁他這句話
“有白馬,不可謂無馬,既然有白馬為有馬,那白馬為什麼就不是馬?”
說話的同樣是個年輕人。
一襲素白色儒袍,腰間佩玉,身姿挺拔,麵容甚偉,給人溫文儒雅之感。
“閣下是?”
見狀,公孫異開口相問。
“不才孟靜。”
孟靜開口,依禮拱手示意。
“魯地孟家?”
公孫異聽到來人姓孟,舉手投足間又儘顯君子氣度,不由出言追問。
“正是。”
聞言,孟靜麵色平淡的點頭。
他出身亞聖世家。
昨日隨叔父,還有家族一眾子弟連夜啟程趕來皇都。
而由於魯地和皇都相距不遠,所以隻用了一個晚上便趕到此地,原本是準備在客棧內休息一日,再上門拜訪蘇長歌。
可孟靜從未到過皇都。
對這裡很好奇。
於是在請示過叔父後,便帶著幾個兄弟來到太學院,想一睹蘇聖治學之處。
但不曾想才剛來就碰到一件趣事。
而此時。
隨著孟靜的聲音響起,周圍看熱鬨的眾人紛紛驚呼。
“亞聖後人竟然到訪我們太學院。”
“不愧是亞聖後人,品貌出眾,氣度不凡,英姿煥發,有古之君子氣象。”
“該不會是為蘇夫子而來吧?”
“亞聖子孫出手,倒要看看這妄言白馬非馬的讀書人如何詭辯!”
一道接一道的聲音響起。
孟靜眉頭微蹙。
他不是很喜歡被人捧高的感覺。
之所以出聲辯駁,隻是覺得這叫公孫異的人有些辯才,想與之一辯。
看看他如何將這白馬。
說成不是馬。
隨即,孟靜看向公孫異,凝聲道“請君試言,白馬為什麼不是馬?”
聽到此話,公孫異淡淡一笑。
“我若要馬。”
“黃馬、黑馬皆可滿足要求。”
“但我若要的隻是白馬,黑馬、黃馬就不能滿足要求,若白馬就是馬的話,那麼要求得到白馬,與要求得到馬便沒有區彆。”
“但是,我要白馬,你給我黑馬、黃馬,顯然是不合道理的。”
“可按汝之言,黑馬、黃馬亦是馬。”
“黑馬是馬,黃馬是馬,那麼黑馬、黃馬即是白馬嗎?此言豈非惹人笑耳。”
公孫異麵露笑意的說著。
聲音響起。
在場眾人不由一怔。
白馬是馬,黃馬是馬,那是否可以用黃馬代白馬?顯然是不行的。
可白馬非馬又是實打實的謬論。
一時之間。
眾人都被公孫異這番話給繞暈了。
孟靜則在細思他這話的含義。
沉吟良久後出聲道。
“既如此,那按照你的意思,馬有了顏色就不是馬,可這世上豈有無色之馬?難道那些有顏色的馬就不算是馬了嗎?”
“非也。”
公孫異搖了搖頭。
“馬一定有顏色,所以才有白馬。”
“假如馬沒有顏色,那它就隻是‘馬’,自然不能稱其為白馬。”
“換而言之,白馬與馬是有區彆的,白馬隻有顏色是白的馬才能使用,其它有顏色,或者無顏色的馬,都不能稱為白馬。”
“故曰白馬非馬也。”
伴隨話音落下,原本就被繞暈的眾人,更是頓時覺得頭昏腦脹。
也就在此時。
孟靜的聲音傳入眾人耳邊。
“不對!”
“馬不受白的限製,白也不受馬的限製,將白與馬兩個概念結合起來,複名白馬,可其形仍未變,故曰白馬非馬,大謬矣。”
孟靜振振有詞的喊道
白馬必定是馬。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可以肯定,公孫異在言辭上動了手腳。
所以他想退回到最初的形狀上爭辯。
而聽到此話。
公孫異卻是反問一句。
“既然如此,白馬是馬,黃馬也是馬,那有黃馬,可以說成有白馬嗎?”
“額這”
孟靜麵露尷尬之色。
“自然不可。”
“不可?”
“按照你所講,有白馬就是有馬,白馬是馬。”
公孫異看著孟靜,侃侃言道“然而有馬,卻區彆於有黃馬,豈不是將黃馬與馬區分開來,那換而言之,就是說黃馬非馬?”
“那既然黃馬非馬,白馬為何是馬?”
“此飛者入池,而棺槨異處,乃天下之悖言亂辭也。”
刹那間。
鏘鏘有力的聲音在門口回蕩。
眾人不禁麵露難色。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詭辯,混淆黑白,但卻無可奈何。
特馬的,就很氣。
但此時,孟靜的臉色卻恢複如常。
“公孫兄。”
“汝之道理看似有理,實則荒謬。”
孟靜一臉認真的說道“所謂白馬非馬一說,聽起來無懈可擊,但世間有許多不變的事實,並不會因一場辯論的勝負而改變。”
“在下才疏學淺未能辯倒公孫兄。”
“可即便公孫兄再如何言之鑿鑿地說白馬非馬。”
“可白馬是馬,依舊不會改變。”
孟靜開口,麵色鄭重。
他承認自己在辯才上不如公孫異,但卻不承認白馬非馬這一謬論。
簡而言之。
我輸了,但我的道理沒輸。
而伴隨聲音落下。
在場眾人紛紛點頭認同孟靜的話。
詭辯終究是詭辯,天地大道不會因為一場詭辯的勝負而發生改變。
“孟兄的嘴是真硬啊。”聞言,公孫異卻是不惱,淡淡說道“但汝可知道,有位聖人亦讚同我剛才所說的白馬非馬之論。”
“聖人?”
孟靜眉頭頓時緊蹙。
“公孫兄莫要再強詞奪理,哪位聖人會讚同白馬非馬之言?”
他乃是亞聖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
自幼誦讀詩書,聖人典籍、文章了然於胸,年僅二十,就已經達到儒道八品,昨日更是借蘇聖之勢,突破到儒道七品。
而在他的印象當中。
聖人從未說過白馬非馬這樣的謬論。
不隻是他。
在場眾人也無一人聽聞過。
於是乎,眾人目光都落在公孫異的身上,甚至有人直接開口道。
“聖人豈會讚同此等謬論?”
“論狡言善辯,吾等不如你,可這聖人之語,卻非你所能詆毀。”
一道道聲音響起。
皆不相信聖人讚同白馬非馬之謬論。
看到這一幕。
公孫異佯裝痛心疾首的歎了口氣。
“唉,身為讀書人,卻不知聖人典故,也罷,今日吾便再來教你們一遭。”
“千載之前,列國紛爭,天下尚未凝一之時,楚王外出打獵,丟失一把寶弓,他的隨從要去找,楚王卻說‘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何必去找?’,可有此事?”
公孫異開口,目光看向孟靜,
“有。”
孟靜點頭答道。
對方剛開口。
他便知道這篇典故出自何處。
隻是這跟白馬非馬有何關聯?
“敢問孟兄,文聖得知此事之後,他是如何回答的?”
公孫異開口詢問。
“文聖以為,楚王所講表現了胸懷廣大,但還不夠。”
“既然不在乎弓之得失,也就不必區分什麼楚人、齊人、秦人,隻需說‘人失之,人得之’即可,不必單指楚人。”
孟靜出聲解釋。
楚弓楚得,限製於一地之內。
人失之,人得之。
心懷天下萬民,這份心胸絕非常人所能企及,不受一地一國之限製。
而公孫異聽到他的話,麵色瞬間一正。
“孟兄。”
“這不就是證據嗎?”
“若楚人和人沒有區彆,文聖又何必去糾正楚王呢?”
“顯然,聞聲是認為楚人與人是不同的意思,這才出言糾正楚王,而文聖認為的楚人非人,與我所言的白馬非馬正好不謀而合。”
公孫異朗聲說道。
聲音瞬間響徹整個太學院門口。
一刹那。
孟靜額頭冷汗直流。
周圍眾人聽到他這番話,麵色頓時難看至極,但卻無法反駁。
畢竟文聖都說楚人非人了。
要是再嘴硬的反駁白馬非馬,那便是質疑文聖之言。
“孟兄,還有在場諸位。”
“吾再問爾等,白馬非馬對否?”
公孫異扯著嗓子喊道。
然而,聲音落下,孟靜和在場眾人皆是沉默不語。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在麵前得意洋洋。
沒辦法,道理上說不過彆人,若是動手或胡攪蠻纏,無疑是落了下乘。
畢竟大家都是讀書人,能動嘴儘量不動手,否則豈不是成了不講道理的匹夫,從今往後,還有誰還敢跟你辯論道理?
但就在此時。
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對,但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