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莊州落座於潮白河以西,楚定河以東,一年四季濕潤多雨,毒蟲叢生。秋深冬初時節,西北風漸盛,潮濕的空氣吹入尋常屋中,梁木紗簾皆易腐朽發黴。故而莊州有一個古老的習俗,每年初冬的十月十日,舉國上下,無論百姓官家,都會將家中物件搬至屋外晾曬,且會熬煮祛濕湯,親手製作防蟲藥包,贈與親厚之人,以示祈福來年的康健。
依宮裡的舊例,是由位高者賞與藥湯藥包給位低者。
眾王子府上,亦遵循宮中規矩。
月錦數日前便命人著手預備藥包,從幾位夫人的例賞,到底下各宮各殿宮女太監的例賞,一樣一樣,什麼職位添什麼花紋,樣樣皆有講究,不能亂,也不能少。針線司裡的繡娘不僅自己要連夜趕製繡包,而且還要往鄉間征調民婦幫忙。
麗德殿人人忙碌,偏月錦落紅的毛病又犯了,隻能歪在榻上,細細過目諸樣物件。掌事嬤嬤疏影抱來一箱荷包,攤開放在月錦榻邊,笑道“都是去年剩的,奴婢瞧著還新,放在倉庫裡也是要壞,琢磨著今年還能用,便拿來給主子瞧瞧。”
月錦畏冷,肩上披著一件橘黃色明綢蘭花比甲,舉著荷包在光下看針線,道“先緊著用針線司的繡活,外頭民婦做的,始終不大好。”她把荷包遞與疏影,道“我瞧著甚好,但不能賞去其她夫人屋裡,省得說我用去年的舊物糊弄她們。”
疏影將荷包拾掇回箱子,命丫頭抬下去,笑道“主子不必憂心,奴婢都想好了,這些全賞給廚房裡當差的婆娘,一來她們粗坯,不計較新舊,二來即便是鬨起來,也掀不起風浪。奴婢已經仔細叮囑經手之人,不許她們胡說。”
月錦側了側身,仍然覺得寒冷,便往被窩裡縮了縮,問“飛凰殿可有預備繡包?”
疏影道“王妃娘娘病著,誰也不敢去打攪,哪敢讓她為著府裡的事操勞啊。”她替月錦攏了攏被子,忽而輕聲道“外頭都說殿下已請旨與王妃娘娘和離,可依著奴婢瞧,宮裡主子賞入府裡的吃食穿戴,旁人不知道,奴婢看賬簿時卻一清二楚,隻要是好的,殿下都讓人抬去了飛凰殿,二夫人三夫人那裡,連信兒都不知曉。這和離之事,怕是謠言罷。”
月錦躺在豔赤色藥枕上,指尖在錦被上畫著圈圈兒,半響方道“殿下既看重飛凰殿,咱們更不能輕視。有好的新的東西,都要往裡頭送。再有”她壓了壓聲音,道“想法子將此事告訴二夫人三夫人,要不動聲色,不可冒失。”
疏影放下緋帳,悄然道“主子放心。”稍頓,又問“莊夫人那兒要不要知會?”
月錦不言語,隻是闔眼嗯了一聲。
疏影從寢殿出來,命丫頭從櫃中取出畫琺琅喜字保相蓋碗,盛了半碗祛濕藥湯,又用剔紅牡丹紋漆食盒裝了,趁著天還沒全黑,穿過小花園,走進圍牆下的廡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