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夜黑風高,微弱的宮燈映在雪光裡,隱隱透著肅殺之氣。懋勤殿火光寥寥,無數暗衛侍立於亭台樓閣之中,風聲鶴唳,歸於靜默荒蕪。
承瑞拿著從清兵手中繳獲的長矛,在武器房習練,他姿態碩美,翩翩若驚飛的鴻雁。慕容狐快步而至,立在門檻邊道“殿下,有事稟告。”承瑞長臂一揮,將長矛刺進靶間,拿過侍衛手中的巾帕,道“進來。”
慕容狐提步上前,道“我已安排妥當,何時動手?”
承瑞抹了汗,接過茶水牛飲數口,道“醜時人口乏困,最為懈怠。乾清宮的侍衛以二十人為一班,醜時二刻換班。”稍頓,背手走出屋子,沉沉道“今日恐有女子侍寢,你叮囑其他人,切不可亂殺無辜。”
慕容狐應道“主子放心,阿狐明白。”
殷紅的宮燈在廊簷下搖搖曳曳,伴隨著女子的抽泣聲起起伏伏,時斷時續。殿內帷幕低垂,遮住了榻內的春光。偶有太子的聲音傳來“跪直咯,一個亡國公主,還想本太子溫柔以待麼”他的呼吸厚重,與女子的氣若遊絲絞在一處,引得殿外的侍衛陣陣哄笑。
數道黑影從角門閃過,劍光四起,噴薄的血腥味迅速從空氣中散開。慕容狐舉劍直衝帳內,見男女赤身露體,女子卻是清國二公主兆佳靜善,不由愣了片刻,再落劍時,太子已就地滾開半丈,大呼道“快來人,有刺客”太子親軍速度極快,不等慕容狐刺下第二劍,已有副將逼進殿中。慕容狐寡不敵眾,隻好跳窗撤退。
太子絲毫不知羞恥,起身徑直到外殿,副將忙取衣物替他穿上。
副將跪地道“卑職該死,讓太子殿下受驚了。”太子抬腿就是一腳,重重踢在副將肩膀上,絲毫不給臉麵。副將生生挨了這一腳,絲毫不敢躲避。
太子坐到火炕上,朝侍衛道“把裡麵的女人抬走。”
侍衛聽命,入內殿用棉被將靜善裹了,直接抱出外殿。太子唇角勾起笑靨,道“彆動她,爺還沒玩夠呢。”又揮了揮手,示意侍衛退下。殿內火龍燒得滾熱,太子雖然隻穿了寢衣,但並不覺冷。他斜斜靠著炕桌,嚴詞厲色道“刺客一共有幾人?”
副將道“回稟太子殿下,卑職一路進殿,隻看見四名刺客。”
太子若無其事道“那你抓了幾個?”副將遲疑片刻,硬著頭皮道“卑職已經命人四處追鋪了”太子乍然大怒,道“兩百個親軍呀兩百個親軍我養你能做什麼?!”
副將忙道“卑職立刻去查”話沒說完,太子打斷道“不必查了,就你這腦子,我沒法指望你”停了停,已經斂住神色,平和道“讓莊承瑞過來覲見。”
承瑞未曾入眠,夜半更深,他仍舊在處理軍中事務。聽聞太子遣人召見,他似乎一切皆有準備,無論是勝是敗,都能坦然接受。
他擱下毛筆,問傳話之人“你可知太子召見我,所為何事?”
那人細細瞧了瞧承瑞臉色,可實在瞧不出什麼。他支吾道“有刺客闖入乾清宮,太子受了驚,有事與三殿下商議。”
承瑞眼裡滿是關切,問“太子可有損傷?”
那人道“太子一切平安。”承瑞舒了口氣,道“太子無事便好。”言畢,又道“你到外麵等我,我換件衣裳,總不能穿著寢衣去見太子。”傳話之人退去,慕容狐從榻後走出,他身上還穿著黑衣,單膝下跪道“阿狐有辱主子使命,實在有愧。”承瑞一邊換上棉袍,一邊淡淡道“先換衣服,到廊下等我,咱們一起去乾清宮。”
慕容狐起身,道“是。”
已是黎明時候,東邊天際初現曙光,掛著一絲緋色的雲彩。兩人沉默不語,縱使太子的人豎起耳朵偷聽,也無濟於事。還未進去,承瑞一眼看見晚晴立在殿中,太陽穴上的青筋沒來由的一蹦,步子也跟著緩了半分。太子遙遙招手,唇邊泛著冷笑。
承瑞單膝下跪,道“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太子任由他跪著,單刀直入道“是不是你派人暗殺我?”慕容狐不如承瑞鎮定,不禁眼露惶恐之色。太子先還隻是猜疑,看見慕容狐如此神情,便有了七分把握。
承瑞不慌不忙道“若我要刺殺你,從出征清國開始,時時都有機會,何必等到今日。再說,你若死在我的眼皮底下,將來父王還如何信任我?”
太子起身,走到慕容狐麵前,慢吞吞轉了一圈,轉得慕容狐心裡直打顫。太子揚手,猛地抽出慕容狐腰間的長劍,比在晚晴脖頸間,冷笑道“都是為了她,對不對?”
承瑞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隻是漠然道“我與她是因為聯姻才成為夫妻,我怎會為了她與太子為敵?可笑。”晚晴定定望著前方,默默琢磨著承瑞的話。在過去的四年裡,他說過很多很多次,多到數都數不清的次數,他總說“你我乃兩國聯姻”
直到此刻,晚晴才真正明白話裡的意思。